百草澗,穀口。
夜風帶著一絲血腥與草木的清香,吹動著眾人的衣角。
氣氛卻比那萬載玄冰還要冰冷。
韓莫的“奇兵小隊”剛剛才結束了一場與大羅金仙的驚心動魄之戰,正準備撤離。
卻不料被一個從陰影中緩緩走出的身影給死死地攔住了去路。
來者是一位婦人。
她身穿樸素的布衣,早已被風塵與露水浸透。
她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憔悴與疲憊。
但她那雙本該是充滿了柔弱的眼眸,在這一刻卻燃燒著足以讓鬼神都為之動容的火焰。
那,是屬於“母親”的火焰。
正是千裡尋子,曆經萬千磨難的……
殷十娘!
“仙長!”
楊嬋與敖丙在看到這陌生婦人出現的瞬間,便已是下意識地將韓莫護在了身後,臉上充滿了警惕。
然而殷十娘卻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一般。
她隻是將那充滿了希望與恐懼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了為首的那個氣質最是儒雅,也最是深不可測的青衫士子身上。
她能感覺到。
眼前這個男人,才是這支“神仙小隊”的真正核心。
她再無半分的猶豫。
雙膝一軟,“撲通”一聲,便無比無比恭敬地跪倒在了那冰冷的地麵之上。
她對著韓莫用儘全身的力氣,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
那聲音沙啞顫抖,卻又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然。
“敢問……幾位仙長……”
“……可曾聽聞過……”
“……一個,叫‘哪吒’的……”
“……蓮花童子?”
……
一番話問完。
整個山穀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楊嬋與敖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驚。
哪吒?!
她竟然是來找哪吒的?!
而韓莫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狼狽不堪,卻依舊用那最是卑微的姿態,問出那最是沉重問題的婦人。
他那雙一向充滿了智慧與從容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誰也未能察覺到的複雜。
他自然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身份。
也瞬間便明白了她的來意。
【唉,終究還是找來了。】
韓莫的內心在無奈地歎息。
【這便是母愛嗎?當真是這三界之內,最不講道理也最是強大的力量啊。】
他沒有立刻回答。
也沒有立刻將她扶起。
他隻是用一種最是平靜,也最是高深莫測的“高人”姿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他要試探一下她。
試探一下這位母親的決心。
也試探一下她是否有資格,成為自己這盤“天下大棋”之上,一顆全新的也至關重要的……
棋子!
“哦?”
韓莫緩緩開口,那聲音淡漠,不帶絲毫的感情。
“蓮花童子?”
“貧道倒是識得一個。”
“隻是……”
他話鋒一轉,那聲音陡然變得冰冷刺骨。
“那蓮花童子與你又有何乾?”
“據貧道所知,那陳塘關李靖之子哪吒,早已剔骨還父,割肉還母!”
“他與那陳塘關早已是再無半分瓜葛!”
“你一個凡俗婦人,又是以何身份前來尋他?!”
“轟!”
韓莫這番看似無情,實則句句誅心的話語,如同最是鋒利的刀鋒,狠狠地刺入了殷十娘那早已是千瘡百孔的心臟。
“我……”
殷十娘猛地抬頭,那張本是充滿了希望的臉上瞬間血色儘褪。
她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想要反駁。
但最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她能說什麼呢?
說自己是他的母親?
可她這個母親,卻在他最是絕望最是無助的時候,沒能保護好他。
甚至連他那最後的遺骨,都是被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給收斂的。
她有什麼資格再自稱是他的母親?!
無儘的悔恨與痛苦,如同最是洶湧的黑色潮水,瞬間便將她徹底淹沒。
她再也抑製不住。
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在了那冰冷的泥土裡。
放聲大哭!
那哭聲壓抑絕望,充滿了是一個母親對孩子最是深沉的……
思念與悔恨!
她沒有再辯解。
也沒有再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