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國王陛下。”本傑明如夢初醒般應道,聲音沙啞。他不敢再看地上兄長的殘骸,低著頭,腳步虛浮地匆匆離開了這片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廢墟。
這番話瞬間刺穿了人群外圍阿澤的心臟!他端著托盤的手指猛地收緊。糟了!簡清的通行腰牌還在蔚辰那裡!如果守衛現在去抓簡清……他根本過不了王宮入口那道致命的魔法門!沒有腰牌認證的身份,瞬間就會被燒成灰燼!
然而,沒過多久,兩名全副武裝的宮廷護衛便帶著一個身影走進了破敗的石廳。正是簡清。他看上去神態鎮定。
簡清在距離王座十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深深地彎下腰,姿態恭謹,聲音清晰平穩:“參見國王陛下。”
波頓那雙燃燒著黃金的瞳孔審視著階下的身影,開始下達冷酷的命令。然而,在人群外圍,阿澤的目光卻死死釘在簡清身上。不對……那挺拔的姿態,那恭謹的弧度,乍看之下毫無破綻,但……是眼神?還是那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檢查環境時過於銳利的掃視?阿澤的心臟在肋骨下沉重地撞擊,一種直覺在告訴他,眼前這個人,不是簡清!
“這絕非意外!”簡清已然蹲在了盧斯那具焦黑蜷縮、散發著惡臭的殘骸前。他從波頓口中獲得了事發前後的描述,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盧斯國王曾多次成功駕馭龍焰,證明他完全掌控著龍王之力。今日在場的諸位大人都可作證,國王陛下在事發前並無任何異常征兆。然而,就在他最後一次試圖施展龍焰之前,卻爆發了劇烈的咳嗽……臣鬥膽推斷,最合理的解釋是:有人,在國王引動神跡的關鍵時刻,以某種手段乾擾了他。例如……”他頓了頓,指尖懸停在焦黑的殘骸上方,沒有觸碰,“……毒藥。”
“毒藥?”一個蒼老而帶著驚詫的聲音響起。大學士亨俊拖著年邁的步伐,顫巍巍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那身沾著不明汙漬的學士袍隨著動作簌簌抖動。“你是說……有人膽敢對至高無上的神明代言人、我們的先王……下毒?”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飛快地轉動著,像兩顆在油裡浸泡的豆子,旋即轉向波頓,臉上堆起混雜著惶恐與算計的表情:“陛下!陛下明鑒!微臣……微臣雖不才,願竭儘所能,剖驗查毒!隻是……隻是……”他為難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團焦炭,聲音壓低,帶著刻意的艱難,“……先王聖軀遭此烈焰,形貌俱毀……若要查明是何等奇毒能瞞過龍之血脈,又能引動如此反噬……恐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需要極長的時間……”
“恐怕在場的所有人裡麵,沒有誰比你更擅長下毒這門學問了,大學士!”一個沙啞而充滿恨意的聲音猛然炸響,如同生鏽的鐵器摩擦。維揚推開身前擋路的貴族,向前一步。他身上的囚服雖然破爛,但站得筆直,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盧斯已死,這是他唯一搏命的機會。他死死盯著亨俊,又飛快地瞟了一眼王座上神色莫測的波頓,心中揣測著這位新王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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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對著波頓的方向微微傾身,聲音帶著豁出去的決絕,“我指控大學士亨俊——謀害前任首相保羅·恩柏林!”
“維揚!”瑪麗娜夫人急促地打斷他。她感覺牢獄之災並未磨平這個男人的棱角,反而讓他更加不顧一切。“保羅大人的不幸早已蓋棺定論!他是酒醉後失足落水!他的屍身早已魂歸故裡,安眠於祖墳!你的悲痛我們都感同身受,但此刻最要緊的是先王駕崩的真相!莫要讓無端的指控擾亂聖聽!”她的話語帶著焦慮,試圖阻止維揚自尋死路。
“對!對極了!”亨俊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渾濁的眼睛瞬間射出惡毒的光芒,直刺維揚。“維揚!你才是這裡最有動機謀害先王的毒蛇!你假意越獄,根本就是精心設計的圈套!就是為了被帶到先王麵前,用你那肮臟的把戲毒害於他!然後趁亂……”他猛地提高聲調,目光如同禿鷲般掃視著混亂的人群,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羅斯呢?!蘭迪呢?!他們去哪兒了?!”
這聲尖叫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讓所有人炸開了鍋。眾人這才驚覺,混亂之中,維揚的妻子羅斯和幼子蘭迪,竟已悄然消失!蕾妮和艾登這對姐弟更是臉色慘白,互相抓住對方的手,眼中充滿了驚惶——媽媽和弟弟不見了!
“哈!看看!看看!”亨俊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狂喜的獰笑,指著維揚,唾沫橫飛,“陛下!鐵證如山!真凶就是維揚!他們全家都是串通好的!就連……”他猛地轉向一臉懵逼的伊夫,“……我們的首相大人伊夫,恐怕也脫不了乾係!誰不知道伊夫和羅斯都出身阿瑞德家族!若非同謀,為何偏偏是你撞見了維揚越獄?分明是串通一氣!”
“還等什麼!”波頓怒吼,震得殘破大廳的灰塵簌簌落下。他眼中金焰暴漲,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封鎖所有通道!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兩個人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麾下的士兵和護衛如同受驚的群鴉,跌跌撞撞地衝出石廳,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撞擊聲在走廊裡急促遠去。
“陛下!冤枉!天大的冤枉啊!”伊夫瞬間癱軟在地,涕淚橫流,額頭將冰冷的地麵磕得砰砰作響,絲毫不在意華麗的衣袍沾滿了灰塵和汙漬。“臣對陛下、對先王的忠心,天地可鑒!臣與那叛逆絕無半點瓜葛!臣是清白的!是清白的啊!”
“偵探先生,”波頓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瞬間從哭嚎的伊夫身上移開,重新釘在簡清身上,臉上擠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你怎麼看?你認為維揚和他的家人,就是謀害我父王的真凶嗎?”
“敢問陛下,”簡清的聲音依舊平穩,仿佛周圍的指控與哭喊隻是背景噪音,“在事發之時,維揚大人和伊夫大人,是否曾有機會與先王近距離接觸?例如,遞上飲食,或是觸碰到先王?”
波頓略一回憶,搖了搖頭。“沒有。維揚被押進來時,距離父王甚遠。伊夫……也未曾靠近。”
“那麼,”蔚辰走到盧斯那觸目驚心的殘骸旁,緩緩蹲下,“恐怕下毒的機會,並非落在這二位身上。”他的動作優雅而專注,指尖並未直接觸碰焦炭,而是在其上方幾寸處,以一種極其輕微、近乎儀式化的幅度輕輕扇動,仿佛在捕捉空氣中殘留的、無形的痕跡。
阿澤的呼吸幾乎停滯了。就是這一刻!就是這個細微的動作!這不是偵探的取證,而是法師的感知!那微微傾斜的肩膀角度,那指尖劃過的弧線……錯不了!蔚辰!是蔚辰哥哥!他假扮成了簡清!難怪他能安然通過魔法門!
蔚辰的聲音再次響起:“盧斯國王所中的……恐怕並非尋常毒藥。他的殘軀之中,似乎還糾纏著一股極其古怪、充滿排斥性的能量殘餘……一種與龍族強韌軀體本源相衝的力量。更準確地說,這並非毒藥,而應是……”
“魔藥!”一個蒼老、乾澀,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如同墓穴中刮出的陰風,從石廳那破敗的入口處傳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隻見大祭師奇遁,身著繡滿古老符文的黑色祭袍,手持頂端鑲嵌著暗紫色晶石的骨杖,如同從陰影中凝聚的幽靈般站在那裡。他枯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窩如同兩口深井,目光卻銳利如鉤,死死鎖定在蹲伏於屍體旁的蔚辰身上。式祈如同最忠實的影子,沉默地侍立在他身後半步。
“你想說的,是魔藥,對不對?”奇遁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篤定,那目光仿佛能剝開蔚辰的偽裝,直視其靈魂深處,“……精通魔法的偵探先生?”
就在這時,一隻手無聲無息地從阿澤身後探出,輕輕、卻堅定地環住了他的腰。一個壓得極低、隻有阿澤能聽見的聲音,帶著熟悉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在他耳邊響起:“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釘死在這裡了……連奇遁也被引出來了。現在,是我們去找石武的最佳時機!”
阿澤猛地回頭。真正的簡清,正站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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