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踏入衙門側門時,黃安早已躬身候在廊下。
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諂媚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大人您來了!"黃安小步迎上,"下官方才......"
"表現不錯。"周桐隨手將尚方寶劍扔給老王,劍鞘上的血跡在青石地上拖出一道暗痕,"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黃安亦步亦趨地跟著:"下官一定謹記大人教誨。"
穿過幽暗的走廊,周桐突然駐足:"打鐵要趁熱。明日就張貼告示,那五千兩銀子........"
他轉身盯著黃安驚惶的眼睛,"還你兩千五百兩用作臨山建設。"
"這怎麼行!"黃安急得擺手,"怎敢讓大人破費..."
"本官不缺這點銀子。"周桐輕笑一聲,指尖掠過廊柱上斑駁的朱漆,"收你的錢,一是認下你這個人,二來........"
他推開廂房門,燭光頓時漫過門檻,"正好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黃安怔怔看著周桐的背影。年輕縣令解下染血的官袍,露出內裡素白的中衣,忽然歎道:"黃縣令,本官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對百姓......"
他轉身時,燭火在眸中跳動,"確是掏心掏肺。"
"大人高義!"黃安深深作揖,"下官鼠目寸光,實在......."
"起來。"
周桐突然湊近,"本官有個問題,問過無數貪官。"他指尖敲擊案幾,"答案千奇百怪,今日倒想聽聽你的,黃安,你為何而貪?"
黃安張開的嘴突然僵住。他看見燭光裡自己的影子在牆上扭曲,像極了礦洞裡那些佝僂的奴隸。
"下官......."他的聲音突然乾澀,"起初隻想讓妻兒過得好些......後來....."
周桐不置可否,又拋出一問:"為這些,折進去這麼多條人命,值得嗎?"
"值....."黃安的尾音突然顫抖,".....得?"
案幾上的燭火爆了個燈花。
周桐的聲音突然輕得像歎息:"黃縣令,人生不過數十寒暑。你貪的那些銀子,能買回令兄的命嗎?"
他指向窗外隱約可見的礦山輪廓,"那些賣命的人,他們家中或許也有........."
黃安突然踉蹌後退,撞翻了博古架。一尊白玉觀音"啪"地碎在地上——正是他當初送給周桐的那尊。不知道何時又重新被放了回去。
他怔怔都看著那破碎的白玉,周桐俯身拾起碎片:"就像這觀音,碎了再難複原。"
他突然話鋒一轉,"我猜一猜,令郎離家,可是因你貪墨之事?"
黃安如遭雷擊。"你以為爬得越高,家人就越榮耀?"
周桐將碎片排列成蓮花的形狀,"殊不知在他們眼裡,你早成了吃人的惡鬼。"
他忽然冷笑,"朝堂之上,沒有背景的貪官不過是他人的墊腳石。青史留名的,永遠是........."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黃安頹然跪坐在地,官袍下擺浸在碎玉堆裡。他忽然想起兒子離家那日,少年站在雨中說:"爹,您身上有血的味道。"
"下官......下官......"黃安的手按在碎玉上,血珠順著掌紋蜿蜒而下,"這些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