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起身往陳嬤嬤的住處走去,路過廚房時,大虎、二壯、三滾三人正圍著灶台忙活,鍋裡燉著骨頭湯,香氣四溢。
“少爺!”大虎擦著汗,探頭問道,“桃姐咋跪那麼久?腿不得廢了?”
周桐駐足,看著三兄弟身上沾滿的麵粉和菜葉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們倒是消息靈通。”
二壯用袖子抹了把臉,額頭上沾著的柴火灰畫出一道黑痕:“桃姐膝蓋都跪紅了,陳嬤嬤還不讓人送墊子……”
周桐歎了口氣:“我正要去問清楚,你們先忙。”他頓了頓,又問,“老王被關哪兒了?”
“馬廄!”二壯壓低聲音,“下午他想出來給桃姐送披風,被陳嬤嬤拿笤帚追得滿院子跑,嬤嬤說讓他喂馬去,彆瞎摻和。”
周桐嘴角一抽,心疼了老王一秒——堂堂周家老仆,竟被發配去喂馬,陳嬤嬤這威懾力真是……
他搖搖頭,繼續往陳嬤嬤的住處走去。推開門,屋內檀香嫋嫋,正中央供著一尊小小的佛像,香爐裡插著三炷香,青煙繚繞。陳嬤嬤坐在窗邊,手裡捏著針線,正在繡一方帕子。
“嬤嬤。”周桐輕聲喚道。
見周桐進來,她放下針線,起身行禮:“少爺回來了,老身正等著您來主持公道呢。”
“主持公道?”周桐故意笑了笑,“我可不敢亂主持,就怕說錯話被您的銀針紮了手。”
陳嬤嬤一愣,隨即也笑了:“少爺這張嘴,倒比當年老爺還會哄人。”
她重新坐下,拿起針線,語氣卻認真起來,“不過小桃這事,您總得給老身個說法。“不過小桃這事,您總得給老身個說法。”
周桐身子前傾,認真道:“嬤嬤,您先說說,這事錯在哪兒?”
陳嬤嬤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敲出規律的節奏:“老身知道小桃打小跟著您,可規矩就是規矩。您將來要娶徐姑娘的,豈能讓丫鬟沒個尊卑?今日不罰,明日要是有人拿這事做文章,徐姑娘的主母位子還要不要坐?”
“嬤嬤,”周桐抬手打斷,“您說的規矩,是周家的規矩,還是天下的規矩?小桃跟著我十幾年,在您眼裡是丫鬟,在我心裡,就是家裡的妹妹。”
陳嬤嬤搖頭:“少爺這話可不對。當年您父親收房裡的通房,也要行三叩九拜之禮,況且規矩就是規矩。小桃是下人,您是主子,老爺那兒若知道了,小桃的命和終身,可就不是您一句話能保的了。”
周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若我把小桃逐出周家,再明媒正娶,嬤嬤您該怎麼辦?”
陳嬤嬤手一抖,針尖差點紮到手指,瞪大眼睛:“少爺!您這說的什麼話?!少爺莫要曲解老身的意思……”
“不是曲解,是規矩太死。”周桐攤手:“您看,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小桃若真成了我的人,那我就按照這樣做,那她就不再是丫鬟,而是周家的妾室,自然就不存在‘爬床’一說,跟何況現在還什麼都沒有發生,就是隻有這個心思罷了,我說的,隻是真到了那個地步我該這麼處理。”
陳嬤嬤被噎住,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周桐趁熱打鐵:“再說了,嬤嬤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難道我會讓小桃受委屈?徐巧都不介意,您又何必較真?”
陳嬤嬤歎了口氣,放下針線:“少爺。當年老爺為了夫人,連祖訓都敢違,老身何嘗不懂變通?可小桃這丫頭,性子太倔,今日若不立規矩,將來怕是要吃大虧,老身不是較真,是怕您將來難做。老爺若知道您這般縱容下人,怕是要動家法。”
周桐聳聳肩:“那就彆讓他知道。”他眨了眨眼,壓低聲音,“大不了我好好練功,以後說不過就打,反正我骨頭硬。”
陳嬤嬤被他這無賴樣逗笑了,搖頭道:“少爺您和老爺一個性子,當年老爺為了夫人和老太爺吵架,也是說不過就動手的。”
周桐樂了:“那不就得了?咱周家的男人,向來不講理。這樣——明日我讓小桃給您奉茶認錯,您呢,把治膝蓋的藥給她用上。至於那些三叩九拜的,等我和徐巧拜了天地,再讓她補也行。”
陳嬤嬤無奈,終於鬆口:“罷了,少爺既然決定了,老身也不多嘴。不過——”她指了指桌上的藥碗,“小桃跪了這麼久,膝蓋怕是要淤血,這藥得喝。”
周桐點頭:“嬤嬤果然還是心疼她的。”
陳嬤嬤哼了一聲:“這丫頭再不教訓,以後指不定給您惹什麼麻煩。”
周桐笑著起身,忽然腦子一抽,脫口而出:“嬤嬤,小桃不會是您親生女兒吧?或者她不會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