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加官進爵,隻願以桃城縣令身份入京學習,還想把功勞全推給曹政。"
"他真不要官職?"沈淵眯起眼睛。
"不僅不要,還特意強調。"沈懷民回憶道,"他說"無功無名的,去了反倒給師兄添亂"。"
沈淵突然笑了:"好一個以退為進。"他站起身,在禦書房內踱步,"懷民,你怎麼看這個人?"
沈懷民沉思片刻:"兒臣以為,他不是不想做官,而是想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他提出琉璃案,是立身之本;讓功曹政,是避鋒芒;拒不受官,是留餘地..."
他抬頭看向父皇,"此人看似率直,實則深諳權謀之道。"
"哦?你覺得他圖什麼?"
"他越是顯得不通世故,兒臣越覺得他深不可測。"沈懷民正色道,"他做的每一步,都像在給自己鋪退路,又像在引我們去查他的身世——他舅舅還有他母親,這背後怕是另有文章。"
沈淵放下琉璃片,目光銳利如鷹:"你與他動了手?"
沈懷民一怔,低頭道:"是兒臣一時興起。"
"你有多少年沒對人動過真格了?"沈淵起身,走到他麵前,"自你母親去後,你便像把刀收進了鞘。"
沈懷民身體微僵,沉默不語。
"這周桐倒是把你的血性勾出來了。"沈淵輕歎,"也好,你是該活動活動了。"
他忽然話鋒一轉:"待周桐把琉璃方子獻上來,你親自去趟桃城,把他帶回長陽。"
"兒臣?"沈懷民抬頭,眼中滿是訝異。
"對,你和戚薇一起去。"沈淵望著窗外的朝陽,"你們都太像了——一個把情看得太重,一個把理分得太清。或許這周桐和他那位徐夫人,能讓你們明白些道理。"
沈懷民猛地抬頭,對上父親深邃的目光。
"太子之位,朕一直給你留著。"沈淵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但你得先學會,如何在這棋局裡,既做執棋者,也做棋子。"
陽光透過窗欞,在沈懷民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或許父皇說得對,他確實該去見見周桐,見見那個把日子過成詩的人。
"兒臣......遵旨。"沈懷民躬身行禮,聲音裡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堅定。
起身時,沈懷民的目光卻忽然落在袖中那方折疊整齊的宣紙。他想起在桃城周桐書房中見到的那四行字,想起歐陽羽看見時眼中的訝異,指尖不由得微微收緊。
“父皇,”沈懷民忽然開口,“兒臣在桃城還見到一樣東西,或許您會感興趣。”
他從袖中取出宣紙,雙手奉上。沈淵接過展開,隻見上麵筆鋒遒勁地寫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沈淵瞳孔微縮,指尖在“為天地立心”四字上輕輕摩挲,“周桐寫的?”
“是。”沈懷民頷首,“兒臣在他書房見到時也頗為驚訝,問起時他隻說是靈感來自歐陽太傅,卻被太傅當場拆穿。”
沈淵盯著那四句話,良久未語。禦書房內靜得隻聽見窗外風過竹林的沙沙聲。
他想起周桐獻來的粗糙琉璃片,想起沈懷民描述他與大皇子比刀時的憨直,此刻再看這四行字,隻覺得此人越發捉摸不透。
“好一個‘為天地立心’。”沈淵忽然輕笑出聲,將宣紙放在案上,“這四句話,說得比朕的聖旨還漂亮。”
“兒臣也覺得奇怪,”沈懷民道,“周桐看似不在意社稷,卻能寫出這般胸襟的句子,實在令人費解。”
“費解?”沈淵挑眉,“朕看未必。一個能讓歐陽羽那樣的人認作師弟,能在桃城把百姓治理得井井有條,甚至琢磨出琉璃燒製之法的人,怎會是真正的粗人?”
他拿起宣紙,對著光細細端詳:“這字裡行間的風骨,倒有幾分歐陽羽的影子,卻又多了些山野間的淩厲。有趣,真是有趣。”
沈懷民看著父親眼中的興味,忽然想起在桃城時周桐說的那句話:“留不住的心,強拴著也是枉然。”
他當時隻覺得這話灑脫,此刻想來,卻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父皇,”沈懷民輕聲道,“這周桐……真的會來長陽嗎?”
“他會不會來不重要,”沈淵將宣紙小心折好,放回沈懷民手中,“重要的是他已經來了。”
“來了?”
“你看這四句話,”沈淵指著紙上的字,“他已經用這四句話,在朕心裡占了個位置。一個能寫出‘為萬世開太平’的縣令,朕能不惦記著嗎?”
沈懷民望著父親眼中閃爍的精光,忽然明白,周桐早已不是那個桃城的小縣令了。從他拿出琉璃片,從他寫出那四句話開始,他就已經走進了這深不可測的皇城棋局。
“兒臣明白了,”沈懷民躬身道,“待周桐的琉璃方子一到,兒臣即刻前往桃城。”
“不急,”沈淵擺擺手,“讓他先把方子焐熱了。你呀,先去見戚薇吧,彆讓人家等急了。”
沈懷民心中一暖,躬身退下。走出禦書房時,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想起父親方才看那四句話時的神情,忽然覺得,或許周桐說得對,有些東西,越是想拴住,越是會溜走。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他握緊袖中的宣紙,快步向東宮走去。陽光灑在他身上,將那四行字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雲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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