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顯眼的地方,反而越安全。\"周桐拿起一個糖人,對著陽光端詳,\"比如這糖人攤前,誰會注意一個看糖人的路人?\"
老王恍然大悟,正要說話,卻被周桐抬手製止。隻見周桐突然蹲下身,饒有興致地看著糖人師傅的手藝:\"老師傅,這小人手裡的棍子能做得再細些嗎?\"
老王見狀,隻好也跟著蹲下,卻仍忍不住東張西望。周桐瞥了他一眼,輕笑道:\"老王,放輕鬆些。你這樣左顧右盼的,倒像是做賊的。\"
\"少爺,我們不是來找人的嗎?\"老王壓低聲音,一臉困惑。
周桐付了銅錢,接過糖人咬了一口:\"有些東西啊,你不刻意尋找,它自己會蹦出來。\"他站起身,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走,帶你去嘗嘗城南的杏仁茶。\"
兩人一路閒逛,不知不覺已到城西碼頭。遠遠就看見大批官差在盤查過往行人,吆喝聲此起彼伏。
\"聽說了嗎?懸賞已經漲到一千兩了!\"一個挑夫對同伴說道,\"曹縣令震怒,說是死了四個追蹤的官差...\"
老王搖頭:\"一千兩?這都夠買幾十畝良田了!\"
周桐眯眼望去,隻見碼頭上亂作一團。不僅有官差,連商隊的護衛、街頭的棍夫都加入了搜尋。
但凡有人手臂帶傷,立刻就會被團團圍住。幾個潑皮正押著一個瑟瑟發抖的老漢往官差那邊走,那老漢的衣袖被扯得稀爛,露出乾瘦的手臂。
\"算了算了。\"周桐搖頭,\"這麼多人,看都看不清了。\"
他招手叫來一輛馬車,對車夫道:\"去城南的茶館坐坐。\"
馬車緩緩駛離喧囂的碼頭,老王仍忍不住回頭張望:\"少爺,就這麼走了?\"
周桐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急什麼?讓那些人先鬨騰去。真正的魚兒,這會兒怕是已經遊到彆處了。\"
馬車在城南一家名為\"清心居\"的茶館前停下。周桐抬頭看了眼匾額,嘴角微揚:\"好名字。\"
掀開竹簾,茶香撲麵而來。茶館裡坐滿了歇腳的客人,三三兩兩圍坐,議論聲此起彼伏。
\"聽說那賊人膽子忒大,連官倉都敢搶!\"
\"五百兩賞銀啊,夠我下半輩子吃喝了!\"
\"早過時了,現在漲到六百兩了!我二舅在衙門當差,說那倆歹徒還傷了官差...\"
一個滿頭大汗的壯漢擠進來,抹著汗道:\"八百兩了!我剛從城東過來,聽說那歹徒左臂受傷,手腕上還有個船錨刺青...\"
周桐挑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老王剛要開口,一個機靈的小廝已提著銅壺過來:\"二位客官,用些什麼茶?本店新到的雨前龍井...\"
\"來壺碧螺春。\"周桐隨手放下一塊碎銀,\"小二哥,何時封的城?\"
小廝麻利地收下銀子,邊倒茶邊道:\"一個時辰前就封啦!\"他壓低聲音,\"那歹徒膽子真大,連官差都敢傷...\"滾燙的茶水衝入青瓷杯中,騰起嫋嫋白霧。
周桐抿了口茶,突然問道:\"這紅城有多少家醫館?\"
小廝眼睛一亮:\"客官也是要去醫館蹲人?\"他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指著門外,\"瞧見沒?那兩位也是去醫館碰運氣的。現在誰不知道歹徒受傷要醫治?聽說光今早就送了十幾號人去衙門了...\"
周桐笑著點頭:\"正是要去碰碰運氣。\"
小廝熱心地指著西邊:\"往那條巷子走,拐角就有家"仁和堂",離得近。客官要去,不妨...\"話未說完,就被另一桌客人叫走了。
老王湊近低聲道:\"少爺,這樣真能等到?\"
周桐慢條斯理地品著茶:\"哪裡都是人,這茶館倒清淨。\"他抬了抬下巴,\"瞧,隔壁還有家茶館,待會兒去那兒坐坐。\"
茶館裡人聲鼎沸,不時有人匆匆進出。周桐的目光掃過每個客人的手腕,又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身上。
茶盞裡的碧螺春剛續上第二泡,茶館門口突然衝進來個滿臉通紅的壯漢,拍著桌子嚷道:\"又漲了!一千二百兩!衙門口新貼的告示說,那歹人可能把刺青燙掉了,但凡手臂有新傷疤的都要仔細查!\"
話音未落,半茶館的人嘩啦啦全站了起來。一個戴鬥笠的漢子把茶錢往桌上一拍:\"他娘的!老子剛才在城隍廟看見個包著胳膊的!\"人群頓時像炸了窩的馬蜂般湧出門去。
周桐慢悠悠啜了口茶,起身撣了撣衣襟:\"走吧,換家茶館坐坐。\"
隔壁\"聞香樓\"更是人聲鼎沸。剛踏進門,就聽見個粗布短打的漢子正捶胸頓足:\"驢兒操的!老子剛才在茅房撞見個手臂帶疤的,還當是乾活傷的!一千二百兩啊!\"
周圍茶客哄笑著,有人揶揄道:\"王老五,你這雙招子該用皂角洗洗了!\"
牆上新貼的懸賞告示前擠滿了人。周桐湊近細看,這次的畫像明顯精細許多——用細膩的工筆勾勒出方額闊口,眉角疤痕處還暈染了朱砂,右腕的船錨刺青更是連錨鏈的紋路都清晰可辨。
想必是畫師對著小十三當場修改的,連歹徒下唇那道被小十三短刀劃出的細痕都添了上去。
\"嘖,刑部的畫師手藝。\"老王眯著眼點評,\"當年在長陽見過,真能把人臉上幾根汗毛都數清楚。\"
櫃台旁兩個衙役正在分發新畫像,麻紙上的墨跡還未乾透。領到的人立刻三五成群比劃起來:\"你瞧這個下巴,是不是像西市賣羊肉的胡三?\"
\"放屁!胡三哪有這道疤...\"
周桐倚在窗邊,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忽然輕笑一聲:\"現在留給那兩位的時間,怕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