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的話音卡在喉嚨裡,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這打臉來得也太快了吧?!他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烏鴉嘴!
他僵硬地轉過頭,祈禱是幻聽。然而,現實殘酷。
就在旁邊那家飄著脂粉香氣的“翠玉軒”門口,一位衣著華貴、手持一柄描金玉骨折扇的年輕公子,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徐巧和小桃。
那公子約莫二十出頭,麵皮白淨,眉眼間帶著一股被寵壞的驕矜。他身後跟著兩名穿著深藍色勁裝、腰佩短刀的護衛,眼神警惕。
隻見那公子“唰”地一聲,將折扇瀟灑展開,恰到好處地遮住了自己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帶著輕佻笑意的眼睛。
他故作驚訝地微微向前傾身,目光在蒙著麵紗的徐巧和活潑靈動的小桃身上來回掃視,聲音刻意拖長了調子:
“呦!好標致的小娘子!還一次兩個?嘖嘖,這身段兒,這眉眼……雖蒙著麵紗,想必也是畫中仙子般的人物!敢問是哪座府上的千金啊?本公子眼生得很呐。”
他這動作和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令人不適的狎昵。徐巧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小桃也皺起了眉頭,拉著徐巧的手護在她身前。
那公子見狀,仿佛覺得很有趣,風流倜儻地向後撤了一步,手腕一翻,“啪”地一聲將折扇利落合攏,拍在掌心,臉上堆起“歉意”的笑容:“呀!失敬,失敬!實在是被二位小姐的風采所攝,一時唐突了佳人。
二位是初到長陽的外鄉人吧?在下在這長陽城也算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端莊脫俗的佳人。”
他刻意在“端莊脫俗”上加重了語氣,目光卻依舊帶著品評的意味。
他的視線又掃過小菊和小荷,最後落在周桐和小十三身上,用扇子隨意點了點:“瞧瞧,前麵兩位俏麗的侍女,後麵兩位精乾的侍衛……嘖嘖,這排場,二位小姐的身份,想必也不簡單啊。”他自動將周桐和小十三歸入了護衛行列。
周桐:“……”
我.....擦?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徐巧親手縫製的、料子普通但乾淨整潔的月白色長衫,又看了看旁邊一身黑色勁裝、沉默如鐵塔的小十三。
一白一黑,一個文質彬彬,一個冷峻硬朗……嗯,彆說,還真像那麼回事!尤其是站在這富貴逼人的公子哥和他的“正版”護衛麵前,對比更加強烈。
徐巧身旁的小桃,聽到對方把自家少爺也認成了侍衛,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肩膀直抖。
那嚴公子見小桃被自己“逗笑”,心中更是得意,自覺魅力非凡,風度翩翩地對著徐巧和小桃躬身行了一禮:“在下嚴義俊,‘嚴’是嚴肅之嚴,‘義’乃仁義之‘義’,‘俊’是俊傑之俊。家父嚴敏,乃禦史台侍禦史正五品)。”
他話音未落,身後那兩名護衛便很有默契地同時上前一步,一左一右,伸手便欲隔開周桐和小十三,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驅趕意味。
其中一人麵無表情地開口,聲音平板:“二位請隨我等,到旁邊稍候片刻。主人家的談話,不是我等護衛能旁聽的。”
“噗哈哈哈哈……”小桃這下徹底繃不住了,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周桐終於忍無可忍,一步跨上前,正好擋在兩名護衛伸出的手臂前。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用一種極度困惑、極度真誠的語氣,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那兩個護衛:“那個……兄弟?你們看我……像個侍衛嗎?”
兩名護衛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直指靈魂的問題問得明顯一愣,下意識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又互相對視一眼,眼神裡充滿了“這人怕不是個傻子”的意味。
其中一個護衛皺著眉,指了指周桐身上的白衣,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深藍勁裝,甕聲甕氣地反問:“難道不是嗎?你這衣服……跟我們這行頭,不都差不多是……乾活的?”
他們顯然覺得周桐這身打扮,既不華貴也不像書生,隻能是護衛或者管事之流。
周桐一瞧,嘿,你彆說,從顏色和“功能性”角度看,還真有幾分神似!都是方便活動的“工裝”範疇。
就在這時,那嚴義俊公子已經完成了一個華麗的轉身,再次麵對徐巧和小桃,折扇輕搖,臉上掛著自認為最迷人的微笑:“二位小姐若是初次來長陽,人生地不熟,嚴某不才,願儘地主之誼,為二位介紹這長陽的風土人情、繁華盛景,保準讓二位儘興而歸!順帶再提一句,”
他刻意頓了頓,挺了挺胸膛,“家父嚴敏,禦史台侍禦史,最是清正廉明,剛直不阿。”那神情,仿佛“家父嚴敏”四個字就是一張暢通無阻的金字招牌。
周桐聽得嘴角直抽抽,腦子裡瞬間蹦出那句經典的“家父張二河”!這味兒太衝了!他此刻是真後悔沒把刀帶來,不然真想用刀背給這位“嚴二河”公子醒醒腦子。
一旁的小菊和小荷總算從震驚和尷尬中回過神來。小菊膽子稍大些,趕緊上前一步,對著嚴義俊福了一禮,聲音有些發緊:“嚴公子誤會了!我們是歐陽府的人!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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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府?”嚴義俊微微一愣,下意識打斷小菊,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哪個歐陽府?”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身後一個護衛倒是機靈些,立刻低聲提醒:“公子,是……歐陽太傅府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歐陽太傅?!”嚴義俊臉上的輕佻瞬間凝固,隨即化作一種混合著驚訝和……更熾熱的“興趣”。
他猛地看向徐巧和小桃,眼神都亮了幾分,臉上堆起比剛才更熱情、也更刻意恭敬的笑容,再次躬身:“哎呀!原來是歐陽太傅府上的兩位夫人?!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至極!”
他自動將“夫人”的帽子扣了過去,畢竟能被歐陽羽留在府裡、出門還帶著“侍女護衛”的女子,身份必然不低。
周桐:“……”
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這誤會是越來越離譜了!
小菊急得連連擺手,臉都漲紅了:“不不不!嚴公子您誤會了!這位蒙麵的是周大人的夫人!這位是周大人家的婢女小桃姑娘!我們倆是歐陽府上的丫頭小菊和小荷!”
“周大人?夫人?婢女?”
嚴義俊徹底懵了,看看徐巧,看看小桃,又看看後麵的周桐和小十三,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
歐陽府的人為什麼帶著周大人的人?哪位周大人?他怎麼沒聽說過哪位姓周的大人跟歐陽太傅如此親近?
小桃看著這位公子哥兒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呆滯表情,又想笑了,忍不住抬手朝後麵一指,脆生生地說:“喏,這位就是我們周大人呀!”
嚴義俊順著小桃指的方向,目光再次聚焦在被他當成“侍衛頭子”的白衣青年身上。
周桐此刻終於走上前,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無奈、好笑和一絲揶揄的表情,對著嚴義俊拱了拱手,語氣平和:
“嚴公子是吧?在下周桐,現任桃城縣令,此次奉旨入京學習為官之道,暫時借住在歐陽大人府上。今日攜內子與家人出來,正是想采買些日用之物回去安置。一場誤會,讓公子見笑了。”
“桃城縣令?周桐?借住……歐陽太傅府上?!”
嚴義俊腦子裡的信息瞬間爆炸重組,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從茫然到震驚再到巨大的尷尬,最後定格在一種強裝鎮定的訕笑上。
“呃……啊!原來是周大人!周大人您這……您這穿著……咳,著實是……是……低調!太低調了!下官……呃,在下……方才真是有眼無珠!唐突了尊夫人,實在是罪過!罪過!”
嚴義俊語無倫次,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趕緊轉移話題,試圖挽回點顏麵,用扇子急切地指向街道前方:“周大人您要買布料安置是吧?往前不遠,左拐,那家‘雲錦閣’的料子是長陽數一數二的!新到了不少蘇杭的時新花樣!您去那兒看看準沒錯!在下……在下就不打擾大人雅興了!告辭!告辭!”
說完,他也不等周桐回應,仿佛身後有鬼追似的,對著周桐和徐巧胡亂拱了拱手,轉身帶著兩名同樣表情尷尬、腳步匆匆的護衛,幾乎是落荒而逃,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周桐看著那狼狽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搖頭失笑,感慨道:“嘖,這長陽城的風土人情……還真是……彆開生麵啊。”
小桃在旁邊得意洋洋,學著嚴義俊剛才的語氣,拖長了調子挖苦周桐:“是啊是啊,少爺——!護衛就要穿護衛的衣服嘛——!您這身‘工裝’,跟人家多配呀!嘻嘻!”
周桐低頭再次審視自己這身徐巧精心縫製的白衣,又看看旁邊小十三的黑衣,不服氣道:“有那麼誇張嗎?這可是你巧兒姐一針一線縫的!料子舒適,穿著方便,哪裡像護衛了?”
小桃瞬間被噎住,得意的小臉垮了下來。她猛地想起自己剛才還嘲笑少爺的穿著,而衣服恰恰是巧兒姐做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果然迎上了徐巧隔著麵紗投來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啊!巧兒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小桃趕緊湊到徐巧身邊,挽著她的胳膊搖晃,試圖補救,“巧兒姐你的手藝簡直……簡直巧奪天工!能……能……能把少爺襯得這麼……這麼……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