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隔壁屋裡傳來徐巧、施茜和小桃的陣陣笑語,周桐笑了笑,起身拎起那袋煤粉。
上次在桃城差點把一屋子人“燜”倒的教訓還曆曆在目,這次可得選個絕對通風的地方。他提著布袋,推門就往老王和小十三的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隻見小十三正坐在桌邊,對著棋盤上一副殘局發呆,眉頭微蹙。
殘局是象棋對弈的最終階段,雙方子力較少,局勢明朗但往往暗藏精妙殺著或巧和手段,是鍛煉棋手計算能力和定式記憶的重要方式。
周桐湊過去坐下:“喲,這是老王給你布置的功課?”
小十三見是周桐,連忙起身:“少爺。是的,王叔說每日需破解十局殘局。”
周桐看了看棋盤上黑白子犬牙交錯的形勢,咂咂嘴:“老王這題目出得挺刁鑽啊。你會解嗎?”
小十三老實搖頭:“尚未想出。”
周桐擺手:“彆問我,我哪會這個。”但他眼珠一轉,直接從棋盒裡拈起一枚黑子看也不看就“啪”地一聲放在了棋盤上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位置——而且是故意把凸起的“腹”麵朝下扣著放的。
注:古代圍棋棋子通常一麵平,一麵凸,凸麵稱為“腹”,平麵對“背”,便於落子時手感區分和局後複盤)
“少爺,您這是……?”小十三不解。
周桐笑道:“我這法子笨,但有效。與其坐著乾想,不如動手試錯。這棋局第一步,無非就是這棋盤上有限的幾個點之一。我把每個可能的落子點都試一遍,總能蒙對一次。把這子反過來放,等會兒複盤的時候,就知道哪些是胡亂試的,哪些是原本的棋路了。”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推演,雖然棋藝不精,但思路卻清晰起來:“你看,做事有時候就是這樣。麵前好像有很多條路,光想,容易鑽牛角尖。
不如先動起來,哪怕走錯了,也知道此路不通,排除一個錯誤答案,就離正確答案近了一步。棋盤是死的,規則是定的,下的次數多了,見過的局麵多了,再遇到類似的,心裡自然就有譜了。這叫‘實踐出真知’,也叫‘量變引起質變’。”
小十三聽著,看著周桐雖然笨拙但卻認真的推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周桐拍拍他肩膀:“好了,這殘局你過會兒再慢慢琢磨。現在先跟我去乾點‘實踐’出真知的活兒!”他指了指地上的布袋。
小十三自覺地提起袋子,入手一沉:“少爺,這是?”
“石炭,好東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周桐環顧四周,“老王呢?”
“王叔應該在廚房。”
兩人來到廚房,果然見老王正坐在一個小馬紮上,麵前放著一個大簸箕,裡麵是待淘的米。
他正仔細地將米粒一把一把地在指尖撚開,挑出裡麵細小的沙礫和稗子,古代糧食加工技術有限,米中常混雜沙石、穀殼等雜質,食用前需人工仔細挑揀,稱為“篩米”或“淘米”,是繁瑣的家務活。
見周桐過來,老王抬頭笑道:“少爺,巧啊,什麼事?”
周桐笑眯眯地說:“老王,忙完淘米還有彆的事嗎?小十三那殘局我剛看了,有點心得,正好跟你探討探討。”
老王一聽,立刻放下手裡的米,來了興致:“呦!少爺您這棋藝見長啊!比老爺當年都厲害!現在就能探討?來來來,反正我這米也不急……”說著就要起身。
周桐依舊笑著,話鋒一轉:“好啊!既然不急,那咱倆先把這袋石炭燒一下試試唄?反正你也沒事乾。”
老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動作利落地重新蹲下身,背對著周桐,埋頭繼續“專注”地篩米,嘴裡嘟囔著:“哎呀!突然想起來灶上還燉著給歐陽老弟補身子的湯呢!哎喲喂,瞧我這記性!可不能糊鍋了……”
周桐才不吃這套,上前一步摟住老王的脖子就往起拽:“哎呀老王,就一次!就試一次!保證沒事!快來幫忙!”
老王被勒得齜牙咧嘴,但身子像秤砣一樣往下墜,死活不肯起來:“不去不去!少爺您饒了我吧!那玩意兒又熏又毒,吸一口少活十年!我還想多伺候您幾年呢!您找彆人,找彆人……”
周桐好說歹說,威逼利誘,老王就是鐵了心不動彈。周桐無奈,隻好放棄。書房門口的護衛是沈懷民的人,他使喚不動。朱軍要看守大門。看來隻能找府裡的“軟柿子”了。
他讓小十三先去把大門旁那個打好的鐵桶煤爐)搬到後院最空曠的角落,自己則去找小菊和小荷。
來到下人房外,周桐先敲了敲門。裡麵很快傳來腳步聲,小荷開了門,見是周桐,有些意外:“周大人?奴婢還以為是桃姐姐呢。”
周桐和顏悅色地問:“你們現在忙不忙?不忙的話,幫我做點事情,很簡單。”他頓了頓,補充道,“有好吃的作為酬勞。”
小荷乖巧點頭:“大人吩咐便是,奴婢們這就來。”
周桐帶著小菊小荷來到後院,小十三已經把鐵桶放好了。周桐看著鐵桶,琢磨著得先搭個簡易的炭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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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古代燒炭或乾餾煤炭需用窯,簡易窯可用磚石或泥土壘砌,留有進風口和排煙口,關鍵是要能密閉保溫又能控製空氣進入)。
他對兩個小姑娘比劃著:“咱們得用磚石或者泥巴把這個桶圍起來,留個口子添煤,上麵還要做個能冒煙……哦不,是能通氣的管子,但大部分地方要封得嚴嚴實實的,不能漏氣……”
小菊和小荷聽得雲裡霧裡,大眼睛裡充滿了茫然。周桐隻好簡化:“反正就是把它大部分堵住,不要讓煙隨便冒出來就行!”
兩個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周桐想了想,覺得讓她們壘窯太困難,便改了主意:“算了,壘窯的事以後再說。你們先幫我把這石炭弄乾淨點。”他從布袋裡拿出一小塊煤,“這叫石炭,我們要先把裡麵的灰塵、小石子和草根什麼的挑出來。”
於是,在周桐的指揮下,幾個人開始了一場艱苦的“煤炭預處理”工作
第一步:乾篩粗濾)
他們找來一塊粗麻布充當簡易篩子),將原煤倒在布上,兩人各執一角,不停地抖動、搖晃。細小的煤灰和沙土簌簌落下,留在布上的則是大小不一的煤塊和一些明顯的雜質。
第二步:水洗
將篩過的煤塊倒入一個大木桶,加入清水沒過,用木棍使勁攪拌。渾濁的泥水泛起,靜置片刻後,密度較大的砂石沉底,煤塊則浮在中間或上層。
他們小心翼翼地先將上層的煤塊撈出來,再倒掉渾濁的泥水,最後清理桶底的砂石。
光是這兩步,反複操作,就已經讓四人忙得灰頭土臉,直到晚飯時分,天色漸暗,才勉強處理出一小盆相對乾淨的煤塊。
每個人都累得夠嗆,身上、臉上難免都沾上了煤灰。
老王過來喊吃飯,看到後院這“烏煙瘴氣”的場麵和幾個“小黑臉”,連連搖頭:“少爺哎!您趕緊先去洗洗換身衣服吧!夫人和她朋友還在房間裡等著呢,您這模樣怎麼見客?”
周桐看了看自己衣袖、前襟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黑印子,又看看同樣狼狽但不敢吭聲的小菊小荷,雖然他們已經很注意,還找了舊布圍在身前,但也禁不住這煤粉無孔不入。
他不好意思地對小菊小荷說:“辛苦辛苦,今天就這樣,趕緊去吃飯吧。明天……明天就不用你們幫忙了,我去‘請’老王他們乾!”
小荷跑前跑後,腿都有些發軟了,她們下午除了幫周桐弄煤,中間還得空去打掃了府裡的日常衛生。
周桐心裡過意不去,趕緊道:“明天你們倆休息,什麼都不用乾,吃完飯就好好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