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閏之自是菩薩心腸、好積德行善的,這是真真切切的善心,念經拜佛隻是緣因之一,但絕非決定性因素。
佛教,隻是教人從善,並不能叫人從善。摩尼教自也如是。
這日,摩尼教的信徒、王婆婆卻失了蹤。
聽宗沐告說此事,王棣揉揉腦瓜子:“什麼時候不見的?”
昨日折騰一天,回轉鳳凰山已是酉正。蘇過讓廚房加了幾個菜,又安排好住處。之後聊了聊水情,各去就睡。
王婆的情況很奇特,貌似全無喪子之痛,一路念叨著那幾句摩尼教宣傳口號,如走火入魔了般,直到上了鳳凰山方安靜了下來,安安靜靜的吃飯、洗漱、休息,自始至終都沒有言語。
這種表現在王棣看來大抵是“災後心理創傷後遺症”,逃避現實、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不與外界接觸,需要有人細心關護乾涉以求心理重建。
不過,這王婆或受摩尼教荼毒已深,心理活動異於常人,那也是有的。
王棣還想著待安定下來與這老嫗好好聊聊摩尼教的事情,他總覺得自己與這“歪門邪教”會有關聯,算是第六感吧,先了解了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失蹤?奇怪也哉。這老嫗成了孤寡老人,五保戶呢,還能跑哪去?摩尼教麼?
倒是琴操顯得很是焦急。她在杭州無親無故的,與王婆這街坊平日裡接觸的多些,算是最為相熟的,這才會在洪水來臨時去看望對方而身陷險境。再者,王婆乃是因她而一並來鳳凰山的,若有個意外,何以安生?
王棣寬慰幾句,卻也沒大包大攬,一個人存心鬨失蹤,又哪有這麼容易尋得著?先將鳳凰山的安置妥當吧,招呼蘇過到處走走。
蘇過這個小胖子卻在開小差,“罪魁禍首”是琴操。
琴操貴為杭州青樓行首,自是不輕易露麵的,等閒人見之不得。她尚未贖身前,每月逢旬登台表演一回,饒是“門票”就得五兩銀子之巨,亦是一票難求。
蘇過亦曾去捧過一回場,這女子的色藝讓他驚為天人。但一來他家教甚嚴,極少出入煙花場所得對老蘇同誌表示鄙棄,典型的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呢),二者他身上可沒什麼閒錢去打賞討好這杭州名ji,頂多也就是存著欣賞的心思。食色性也。更何況,後來傳出父親與她的“緋聞”,即便他知曉是子虛烏有的八卦流言,也是絕沒有丁點彆樣念頭了。
哪知道,機緣巧合之下,這女子居然入了蘇家門,這真是……大大的驚喜啊。
可是……太沒有天理了,王三郎啊王三郎,你這是成為男人公敵的節奏啊。一個金陵名ji傾心不夠,還得饒上一個杭州名ji?還一送一麼?呃,還有小姑,對這小子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能騙得了我?哼,長的英俊、多才多藝了不起啊。
呃,小姑……小姑在看著我,眼神不善呀……
王棣的呼喚比不上蘇小妹的一個眼神,蘇過終於省過神來,有些心不在焉:“呃,走走走……”
這日,王棣幾人在鳳凰山走了一圈,協同蘇軾派遣來的幾個衙門工、戶司吏開展災後救助事宜。
災後第二天,官府在經過短暫的慌亂後開始有序搶險救災。蓋因災情嚴重,城中府、縣二級衙門自太守以下悉數出動,但仍是人手不夠,又從豪門大戶請派抽調若乾人輔助。
具體的損失尚無法完全統計,但一定是遠超去歲旱災的。房屋倒塌、衝毀至少得有千餘棟,死亡、失蹤人數初步估計不少於一千,受災人口達六十萬之多。
當然,受災情況有輕重,真正無家可歸的不可能有這麼多人。
王棣、蘇過的工作便是統計聚集於鳳凰山的災民人數,直忙到傍晚才結束。統計數據很驚人——八千三百五十六!
山間的三座廟裡收容安置了約莫兩千災民,蘇家臨時搭建的二十餘間簡易木棚擠進了千餘人,其餘五千左右的災民隻能滯留在涼亭、大樹底下。
午時許,蘇小妹、聶勝瓊與琴操幾個帶著仆從施粥,采用的是王棣的建議:一日兩次,一次一小碗,粥不清不稠——不求飽,彆餓死人就成。聚集了這麼多人,一旦吃飽,無所事事的人容易滋生是非。
當然,蘇家存糧不多,賑災施粥都不夠八千災民吃一頓的,主力軍還是那三座廟。
“既已為僧,而又隳敗其業,甚則破戒律,私妻、子,近屠沽市販。”
“廣南風俗,市井坐估,多僧人為之,率皆致富。又例有家室,故其婦女多嫁於僧。”
出家人有錢著呢。彼時的僧尼不但有明確的身份,可以取得政府保護,並獲得免除租稅徭役的特權,而且還能行商致富。這也是為何一張度碟售三百貫之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