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的籍貫比較混亂,其父、祖皆是臨川生長,世人可以“王臨川”名之,而他則是生在汴京,長在江寧,可謂是“王三籍”,但那插花青年如此稱謂實也無誤。
唐宋的時候男人以在頭上插花為帥,這其實在唐朝時已經出現,到北宋卻變成了一個社會普遍的風俗。
甚至歐陽修也是一個男人頭上插花的粉絲,在《洛陽牡丹記》中說:洛陽的風俗,大抵好花。初春時節,城中百姓無論貴賤,皆插花。
而且男人插花還留下了“四相簪花”的典故:北宋的韓琦、王王圭、王安石、陳升之在年前的時候曾,四人一起在廣陵城的一座酒樓裡喝酒,頭上各插一枝芍藥,把酒吟詩。最讓人驚奇的是,這四人在此後三十年內竟然全都當了大宋的宰相。
而且這居然還是官方的禮儀準則之一,《宋史·禮》記載:“前二刻,禦史台、東上閣門催班,群官戴花北向立,內侍進班齊牌,皇帝詣集英殿,百官謝花再拜”,皇帝召集朝會,戴花更是百官必須履行的程序,隻能說宋朝人真會玩。
發上所簪之花有生花與像生花之分,生花即時令鮮花,像生花是假花,由絹類織物製作而成。
這青年在發髻斜斜插著一朵大紅牡丹,本身生得唇紅齒白的,還真是須眉不讓巾幗,風流倜儻。
王棣自是沒這風雅趣好的,雖說是麵容俊美,但常年練習拳腳功夫,身上不乏陽剛之氣,正是剛柔並濟。
待得到肯定答複後,那三人重新行禮,紛紛呈上讚譽之詞。
文人相輕自是千古存在的,但當一個人的才學“一覽眾山小”,以輾壓狀傲然於世時,那便唯有徹底的折服了。如歐陽修,如蘇軾,世人以“文宗”、“文豪”頌之,誰敢不服?王棣當然遠沒達到那高度,但他拋出的那幾闕詞實實在在的擺在那,太過生猛。待得其在江寧解試的答卷公開,文名更是尤進一步。即便沒有其長輩王安石、王安禮、王安國、王雱等人的“神光護體”,十六歲的王三郎也稱得上是驚才絕豔了。
那三人皆是紹興貢生,簪花那位喚作朱邛,會稽人。另二位一個叫陳兢,一個叫唐翊,皆是山陰人士。這二人的兄長及父親都是進士及第,可謂是家傳有序。當然,這與臨川王氏可就沒得比了,且不說王安石兄弟四進士,今歲江寧解試王棣叔侄五人同科中舉亦為文壇雅事。
席中人皆與江南有關,或生長於斯或寄居於斯,便連吳語口音也頗有共通,自是言笑晏晏,其樂融融。
互表敬意聯絡了番感情後,話題終究還是轉到百日後的春闈之上。
陳兢很是善談,言語最多,又敬一盅酒,道:“雖說禮部試主考官尚未公布,某卻是聽聞,此事朝中已有定論,想來臘月前便該公諸於世了。”
身形削瘦的唐翊很是上心:“去疾兄,若是知曉本科主考,且說來聽聽,可莫藏掖。”
“據聞,明歲辛未科會試主考官當是元城先生劉待製。”陳兢倒不藏私:“浙師兄,你沒收到消息麼?”
陳兢,字克之。唐翊,字浙師。
唐翊若有所思,朱邛卻似悟覺:“可是陶山先生透露的風聲?”
陳兢微笑不語,當是默認朱邛所言。
王棣叔侄幾人相視默然,心有戚威。
陶山先生,姓陸名佃,字農師,山陰人士。此人在曆史上聲名不顯,但若說起他的孫子陸遊,那便真是如雷貫耳了。
要說起來,陸佃與王家頗有淵源,王旁等人追憶往事,方覺感傷。
陸佃少時羸弱苦讀,遊學四方,而留高郵最久,嘗從孫覺遊,蚤以說《詩》得名。治平中,王安石講學江寧府,佃往受教,以為平日就師十年,不如從安石一日。與安石子雱、沈憑、龔原等遊,寖成“新學”學派。
其為熙寧三年進士,禮部奏名為舉首。方廷試賦,遽發策題,士皆愕然,佃從容條對,擢甲科。初授蔡州推官、國子監直講。元豐時擢中書舍人、給事中。徙知鄧州,今知泰州。
其先世吳郡人,徙山陰魯墟。祖陸軫,始以進士起家;父陸珪,仕止國子博士。
兩浙路山陰陸氏,耕讀傳家,文風蔚然,實當世名門也。
陳兢兄長陳兟恰是泰州通判,與陸佃相交甚密。若是從陸佃處透露出的消息,可信度自是極高。畢竟,陸陶山與劉元城亦是好友。
元城先生叫劉安世,大名府人士,這可是個牛人。
熙寧六年,劉安世登進士第,不就選。從學於司馬光。元佑元年,司馬光入朝為相後,推薦其為秘書省正字。同年,司馬光去世,高太後向呂公著垂問可以任台諫的人,呂公著以劉安世應對,被提升為右正言。後又升任起居舍人兼左司諫,進任左諫議大夫。鄧溫伯被任命為翰林承旨,劉安世說他“出入王安石、呂惠卿黨中,始終反反複複。進用,實在關係到君子小人力量削弱增長的關鍵。請將他罷免貶退。“沒有得到答複。劉安世便請求外任,改為中書舍人,辭謝不就任。以集賢殿修撰的身份提舉崇福宮,剛到六個月,召用為寶文閣待製、樞密都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