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的確是與周邦彥有些淵源的,江寧花魁大會,他可算是踩著周邦彥與秦觀上的位,縱然他問世的作品寥寥,但勝在質量上佳。
唐人張若虛以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蓋全唐,他王三郎僅憑《青玉案.東風夜放花千樹》、《鵲橋仙.纖雲弄巧》二詞便足以傲立詞壇不倒。世人歎曰:東坡《水調歌頭.中秋月》一出再無中秋詞,王三郎卻是將元夕與七夕寫到了極致,後人再寫提筆若千釣也。
周邦彥倒是未有不協,隻言“後生可畏”。這也正常,文人固然相輕,周美成卻是散漫灑脫的,對名望、權勢並不看重,才子風流也。況且,他嘗受王安石簡拔之恩,自是愛屋及烏,抑或有報恩之意,寧作王棣聲名鵲起的背景牆呢。元豐六年,他獻《汴都賦》,其間也表示讚許王安石的新政,因而大獲賞識。
他與屬於舊黨的蘇門詞人不同,在政治上傾向於變法的新黨。也正因如此,到了元佑朝,他被排擠出京城,而出任地方官,先任廬州教授,後任溧水知縣,此次回京出任國子監主簿,當是朝廷借重其文名之舉。
王棣對這個純文人頗有好感,將其與李格非歸為一類,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卻是值得一交。
當然,他歸根結底還是想第一時間見見李師師。
才子佳人的故事就夠抓人眼球的了,更何況是皇帝與名ji這麼勁爆的花邊新聞?當然,也或是移花接木、以訛傳訛。
他就想看看這位千古名ji究竟是如何豔壓群芳的。哎,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哪。
再者,他原本不想與趙佶這位“昏德公”有太多瓜葛。
在原本的曆史時空,哲宗皇帝英年早逝,因其無後,趙佶撿漏繼位大寶,卻是將一手好牌打了個稀巴爛,內憂外患之際甩鍋兒子,但終究迎來了“靖康之變”,北宋滅亡,宋室南遷,偏安一隅。雖說導致“丙午之恥”原因繁多,但徽宗皇帝當是“罪魁禍首”。是故,後人方有“李後主亡國,最為可憐,宋徽宗其後身也”、“宋徽宗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之評。
但就在先前的某一刻,他忽然心思轉變:這世界,我來了,我來故我在。這個時空因他這位天外飛仙的造訪,已改變了某些曆史進程,或許還能試著改變多些,譬如將趙佶引向正途?
這當然需要在如今的遂寧郡王麵前有更多的話語權,撬周邦彥的牆角可為“敲門磚”。
想了想,他吩咐小廝:“且將筆墨伺候。”
小廝尚未動,蘇過“咦”了聲,喜上眉梢,“唰”地起身:“三郎動筆,且讓某來研墨。”日趨肥胖的身子居然極其敏捷,搶在小廝前拿了筆墨紙硯,動作嫻熟地倒水研墨。
王棣問世的詩詞文章隻有區區數篇,卻是儘為佳作,蘇過驚為天人,早化身為大宋追星族,妥妥的一枚“三郎粉”。
王棣提筆稍加思索,便筆走龍蛇,一個個圓潤秀麗的楷字躍然紙上。
他說“且將筆墨伺候”時,趙佶便離桌隨著到了另一側的書案前,高俅等人自是亦步亦趨。
王棣甫一動筆,趙佶便覺眼前一亮,失聲道:“好字。”隨即噤聲,恐擾了王棣書寫。
待王棣擱筆,趙佶的目光落在那一個個墨跡未乾的紙上,遲遲不肯挪開,喃喃自語:“削繁就簡,變古為今……三郎體,這便是三郎體了,大開眼界啊。”
其醉心於書畫,雖然年幼,在皇室中已為第一人,便是在大宋書法界也是朝野俱聞。
高俅亦是留連紙上方寸之地,神情略微複雜,默然無語。
梁師成忽而長身一揖:“蘇學士嘗言,‘單論詞作,某唯推王三郎矣’,今日始知矣。”
要不要臉?就問你要不要臉?還“蘇學士”?生怕彆人不知道你與蘇大學士有“不被外人知”的事?
要說這梁師成也非不學無術,其聰慧狡黠,熟習文法,稍稍知道一點寫作。難道是基因使然?
王棣瞥梁師成一眼,忙起那個時空對此人的評價:
“外總樞府,內預朝政,用名士以濟其奸,盜文名以售其偽,專為諂媚以道主意,競作淫靡以蕩上心者,蔡攸、梁師成實為之,則攸、師成之罪同矣。”
這也算是青史留名了,不過是遺臭萬年罷了。
蘇過吹乾墨跡,將那張紙仔細疊好,交給小廝:“且拿去給李師師小姐。”
小廝應了聲,巴不得這些個一看就來頭不小的客人自個解決問題,心下嘀咕不已:“這李師師登台不到二月便攢了偌大名氣,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得超越謝小姐與花小姐,說不得與崔念奴也可一較高下了。嘖嘖,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