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見多識廣,自是曉得“百家雜談”的奧妙所在。若是報紙賣的好了,這一版的名家推薦欄看的人多,所推薦的美食也好娛樂場也罷,自是隨著水漲船高,收益增加是顯而易見的。
時下並無“廣告”之說,但卻是有人知曉廣告效應的,如濟南就有劉家功夫針鋪所打造的銅板廣告,也是最早的銅板印刷模板廣告。
這版廣告當中是“白兔搗藥圖”,可謂是曆史上最早的商標,白兔的形象先入為主,讓人想到或看到白兔都能聯想到劉家功夫針鋪。在這個年代,女性大多不識字,但針鋪的主要目標受眾就是女性,白兔圖生動形象,更容易讓女性識彆記憶。
在銅板的最上方刻著“濟南劉家功夫針鋪”,在商標的左右刻著“認門前白兔兒為記”,讓人能夠清楚的知道店鋪位置和店鋪品牌。銅板下方的廣告文案“收買上等鋼條,造功夫細針。不誤宅院使用,轉賣興販,彆有加饒,謂記白。”更為詳細的介紹了產品的原材料,產品特性,服務對象,其中的“彆有加饒”更是一種鼓勵批量購買的促銷策略,“謂記白”突出強調了品牌的獨有性。就是在現在看來這則廣告也是極具創意的,它包含了廣告設計所必需的要素。
但在報紙上刊登廣告是新鮮事,如那位美食家為“謫仙居”撰寫的軟廣告效應尚未凸顯,倒是未引起太大的重視。
王棣卻是知道廣告威力的,一份“東京時報”售價六十文,刨去人工、紙張等成本及支付的稿費,利潤幾乎為零,行商無利所為何來?
他辦報的初衷不可為外人知,之所以不計成本,乃是想在短時間內讓“東京時報”走進千家萬戶,以汴京為中心向天下幅射開去,直至此報成為輿論導向,在特定時間能成為喉舌。
而廣告則是支撐報紙運轉甚至盈利的重要手段。他相信,假以時日,不需要太久,這京中商家一旦發覺在報紙上刊登廣告的效果,一定會蜂擁而至,到那時可彆怪大刀向鬼子……咳,吃大戶,劫富濟貧唄。
沒有更多的宣傳,“東京時報”幾乎是靜靜的在京中推出。這也是無奈之舉,“水雲間”開業,可用的人手全用在了這上頭,人到用時方恨少啊。
不過,雖然時報的創刊號發行量並不大,影響力卻不小。
是日,包括尚書右丞蘇轍、禮部尚書蘇軾、樞密院承旨劉安世、國子監丞舒亶、司業趙明誠、主薄周邦彥、太學正李格非等京中一眾清流高官案頭皆擺了一份油墨清香的“東京時報”。待得空閒時,便有屬官見這些主官津津有味的翻閱,時不時讚一聲“不錯”。“東京時報”?京中何時有這樣的報紙了?卻不知說了些啥。那些個屬官心下嘀咕,少不得吩咐書吏仆從去刊印此報的“染墨軒”買來一探究竟。
這樣的場景在各部衙均有發生,好在發展迅猛在京中已開了數家分店的“染墨軒”有所準備,創刊號印足了一萬份,當天核算下來隻剩了七百多份。
第一天便有這樣的銷量,稱得上是打響了第一炮。當然,這近萬份報紙可非是全數售出,送出了大約五百份,大抵是京中的親朋故舊。
這也是一種營銷策略,像蘇軾、蘇轍這等高官自不消說,不管哪個時代都不乏揣摩上意之人,要緊跟領導的步伐嘛,隻做個稀裡糊塗的應聲蟲,完全領悟不到上司的用意何在,這種僚屬要來何用?後世每家單位都有機關報,這便是政治考量。而僚屬下麵還有驅馳使喚之人,金字塔尖層層往下,可是基數龐大呢。是以,單是“領導效應”這一塊,便可消化數千份報紙。
再者,“水雲間”因為特色鮮明且有嶄新的運作模式,在京中瞬間引發風潮,風頭隱隱蓋過成名已久的正店酒樓。這些天,但凡到“水雲間”消費的客人都會這麼一則消息——“東京時報”將於xx日首發,采繽紛天下事、入尋常百姓家,播四海風雲、采五洲氣象,引領知行合一、求索守正出新,敬請期待雲雲。
到得那一日,“水雲間”大門處有一名曰“報童”的半大小子在免費散發報紙。對於新鮮事物,京中人向來敢於接受並嘗試,便有不少人拿了份“東京時報”一睹為快。
不多會,“謫仙居”內有讀書人滿飲杯中酒:“好文章,正可佐酒哉。”乃拍案而起,高聲吟哦:“子列子,行禦風。風起蓬蓬,朝發於東海之上,夕散於西海之中。其徐泠然,其怒勃然。衝擊隙穴,震蕩宇宙,披拂草木,奮厲江海,強者必折,弱者必從……”
鄰座亦是士人,聞之心喜,詫然問曰:“此詞賦超然絕妙、高奇豪邁,浩浩湯湯,直若海河奔流焉!卻不知是哪位高賢手筆?”
讀報那人作高山仰止狀,嗟歎折服:“乃小蘇學士新作,名為‘東軒記’是也。”
“小蘇學士”當然便是蘇轍,與父親蘇洵、兄長蘇軾齊名,合稱“三蘇”。其生平學問深受父兄影響,以散文著稱,擅長政論和史論,蘇軾稱其散文“汪洋澹泊,有一唱三歎之聲,而其秀傑之氣終不可沒”。其詩力圖追步蘇軾,風格淳樸無華,文采少遜。蘇轍亦善書,其書法瀟灑自如,工整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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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兄弟情深,引為一時佳話。自古以來,兄弟鬩牆、文人相輕者數不勝數。蘇軾蘇轍兄弟卻能在詩詞唱和中相知相伴,在宦海沉浮中同進同退,在患難困頓中友愛彌篤。“與君世世為兄弟”,中國古代文化中的“悌”字之意全在這裡了!
妙的是二人都是龍圖閣學士,時人便以大蘇、小蘇名之。
聽得是蘇轍新作,另一人心癢難耐,訥訥道:“這位兄台,不知可否借與小弟一讀?”
那人揚了揚報紙,大聲說道:“門口便有售賣的,原價六十錢,頭三天半價,隻需三十錢。”
另一人拱了拱手,匆匆離席,顯然是去買報了。
對於讀書人而言,詩文可以佐酒,更可以當飯吃。這不,酒樓中又有十數位讀書人紛紛離席。
這一幕若是放在後世,何其眼熟也,隻要是推銷商品的,免不了要安排幾個托兒。營銷手段罷了,關鍵是商品本身質量要過硬,否則便成一錘子買賣了。
“東京時報”顯然是值得期待和信賴的,第一天下來便引發了熱議。這份報紙上到軍國大事,下到市井奇談,幾乎涵蓋了各方麵,無論是高官巨宦還是平民百姓,士農工商還是藝匠市井,總有某方麵是你所關注的。
到得第二天,銷量便達到一萬五千份,第三天是兩萬三千份。
前三天以半價出售,自然是虧本的。對此王棣早早的下了斷言,他對許五先如是說,辦報一事,僅憑售賣當然沒法盈利,關鍵是要擴大影響力。東京人口基數龐大,依照他推斷,大致要每期印發五到六萬份才算飽和。這是保守估計,想想京中有多少達官顯貴,又有多少巨賈豪商,且有多少讀書人,這三部分是主要受眾。況且京中人生活富足,一份報紙售價六十文完全可以接受。隻要“東京時報”說的話題足夠有吸引力,就不愁沒有市場。而盈利最終要落在廣告費上,到那一步就需要許老板發揮所長,與那般富商好生討價還價了。
這許氏還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去年跟隨著一路進京,沿途開了十來家“染墨軒”分店,不到一年時間京中便開了五家分店,在本行業異軍突起甚至有一家獨大之勢,殊為難得。
據說許三多有意將“染墨軒”總店遷來東京,王棣笑著說,這就不必了,總店遷與不遷無關大局,將京中分店換名叫“旗艦一店”“旗艦二店”即可。
許氏雖不懂“旗艦”何意,卻也從善如流。
合作的基礎是信任,王棣深諳其中要訣,很是爽快的將“謫仙居”交與那叫做許富貴的打理。當然,“水雲間”是王棣的產業,他有意要藉此打造商業帝國,但王家人是不大好直接參與的,恰好許五先知曉此事,來不及與兄長商議,當即表態願入股。顯然,他的商業頭腦很發達,事後許三多也大為嘉賞。
“水雲間”的啟動昭示著一個龐大商業帝國的起步,其時卻是無人預知。
關鍵在於這家娛樂會所的運營模式幾乎不可複製,就拿“古今傳奇”話劇社來說,其火爆程度令人瞠目結舌,但其他說書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十一引爆全程,在本行業一騎絕塵。
說書這門行當也無什麼秘訣,想要出頭有兩大要素,話本和嘴皮子。嘴皮子功夫不消說,但凡做這行的都精於此道,想要分高下,還是得要引人入勝的話本。
此時的說書也有分門彆類,有講史與說小說之分,講史也有細分,如霍四究說三分、尹常賣五代史。
張十一也算是講史的,但無有特彆所專,在京中不如霍四究、尹常名氣大。但“水雲間”開業後,喜愛聽書的驚奇的發現,張十一搖身一變,成了“張社長”。
這些日子,張社長那才叫一個春風得意馬蹄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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