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荒原的風沙像把鈍刀，貼著愛德華染綠的鬢角刮過。他攥緊雷鳴戰錘的手柄，金屬表麵的符文在沙霧中泛著微光——自礦洞起義後，這柄矮人鍛造的武器就再沒離開過他的掌心。前方百米處，三根插在沙地裡的巨大圖騰柱正在滲著黑液，獸皮繃著的龍骨框架發出吱嘎輕響，像垂死者的喉鳴。
“是風牙部族的標記。”羅蘭的白銀盔甲早已蒙上塵灰，劍柄上的聖羅蘭家徽被他用布條纏住，“三年前我隨商隊來過，那時圖騰柱頂還蹲著金鷹標本。”騎士的聲音壓得很低，手按在腰間長劍上，目光掃過圖騰周圍橫七豎八的屍體——全是獸人打扮，胸口潰爛處嵌著指甲蓋大小的黑水晶。
莉婭突然拽住愛德華的袖口，指尖傳來月神魔法的涼意：“有敵意，從沙丘後麵。”半精靈女仆的耳朵在兜帽下繃直，銀月印記在額間若隱若現。三十步外的沙海表麵突然裂開，六名獸人戰士破土而出，裹著沙礫的皮甲下露出暗紅紋身，手中骨刃還滴著同類的血。
“他們的眼睛！”托克的矮人族長靴陷進沙裡，祖傳的鍛造錘在腰間晃蕩，“眼白全是黑的，像被深淵魔核吞了魂！”愛德華曾在礦洞見過被龍晶輻射的礦工，此刻獸人戰士的狀態如出一轍——動作僵硬如木偶，攻擊卻狠辣異常，骨刃直奔他麵門而來。
戰錘與骨刃相撞的瞬間，龍炎順著符文迸發。愛德華故意留了手勁，橙紅色火焰裹住獸人戰士的手腕，卻沒燒斷筋骨。他愣住了——火焰掠過的皮膚下，竟有黑色絲線狀物體在蠕動，像被切斷神經的傀儡線。“和沼澤裡的縫合怪一樣的操控方式！”他大喊著格開另一記劈砍，眼角餘光瞥見圖騰柱上的裂紋又擴大了寸許，黑液滴在沙地上騰起毒霧。
一名獸人戰士突然轉向同伴，骨刃狠狠紮進對方心口。黑水晶碎片從死者胸口迸出，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竟向圖騰柱裂紋處飛去。愛德華心頭一跳，想起在死亡沼澤切斷的神經操控線——這些黑水晶碎片，難道是暗影帝國的控製樞紐？
“彆殺他們！”莉婭的聲音混著月光魔法響起，銀輝織成的網罩住剩餘戰士，“他們被黑魔法侵蝕了神誌！”她指尖掠過最近的獸人額頭，月神印記亮起：“這些黑水晶在吸食他們的生命力，用來維持圖騰柱的裂痕——”話未說完，圖騰柱突然發出刺耳的斷裂聲，中間那根龍骨“哢嗒”錯開半尺，獸皮上的金鷹圖騰被撕成兩半。
沙地裡冒出更多黑水晶碎片，像黑色蒲公英般飄向裂紋。愛德華突然福至心靈，將戰錘砸進沙地，龍炎順著地麵湧向前方。高溫炙烤下，黑水晶碎片發出玻璃爆裂的脆響，圖騰柱裂紋處的黑液開始沸騰。“看柱子頂端！”羅蘭的劍尖挑起一塊墜落的獸皮，下麵露出半枚嵌在龍骨裡的黑色菱形晶體，表麵刻著深淵符文。
“是暗影帝國的汙染核心。”托克湊過來，用矮人特有的遠視眼仔細端詳，“和礦洞裡的龍晶礦脈不同，這東西在吞噬獸人圖騰的信仰之力。”他突然指著晶體表麵的細縫，“裂紋和圖騰柱的走向一模一樣，像是被某種力量從內部撕裂的。”
沙丘後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裹著獸毛鬥篷的身影拄著骨杖走來。他胸口掛著半枚破碎的水晶護身符，正是愛德華在礦洞密函裡見過的獸人薩滿標誌。“外來者的火焰……”沙啞的聲音像砂紙擦過岩石，“是太陽王血脈的灼熱，還是深淵的偽焰？”
愛德華摘下兜帽，墨綠色發絲間露出少許未染的金紅：“我們在死亡沼澤見過你們的族人，被縫合成怪物的軀體。”他抬手按在圖騰柱上，龍炎順著掌心滲入裂紋，黑液遇熱蜷縮成細小的黑影，“暗影帝國在用黑水晶操控你們，就像操控那些縫合怪。”
薩滿的瞳孔收縮，胸前的護身符突然發出微光：“圖騰柱在顫抖……自從月狼酋長帶著一半族人投靠暗影帝國，黑水晶就開始啃噬我們的信仰。”他指向裂紋深處，“看那裡——”
透過半透明的黑液，愛德華看見圖騰柱內部的龍骨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古老獸語。那是他在龍語石碑上見過的文字，記載著獸人祖先與龍族簽訂的盟約。而此刻，這些文字正被黑水晶的陰影一點點吞噬，如同被啃食的羊皮卷。
“隻有純淨的龍血能淨化這些侵蝕。”薩滿突然單膝跪地，骨杖敲擊沙地發出三聲悶響，“風牙部族的剩餘戰士就在前方綠洲，他們還相信圖騰柱的裂痕是祖先的考驗。如果你們能修複圖騰……”他抬頭時，渾濁的眼睛裡泛起希望，“血色荒原的通行證，將為真正的屠龍者敞開。”
莉婭突然指著遠處沙霧：“有騎手來了，穿著暗影帝國的製式皮甲！”二十餘道黑影從沙丘後浮現，坐騎是半機械化的沙狼，關節處嵌著黑水晶。愛德華握緊戰錘，發現這些騎手的胸口都嵌著和圖騰柱裂紋裡一樣的菱形晶體——他們，就是投靠暗影帝國的月狼部族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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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戰鬥。”羅蘭的長劍劃出銀光，霜狼傭兵團的弩手在後方就位，“愛德華，你負責圖騰柱！莉婭，保護薩滿修複裂痕！”托克已經掏出鍛造錘，矮人族特有的破甲符文在錘頭閃爍：“讓我試試新學的符文爆破，專門對付這些黑水晶雜種！”
愛德華點頭，龍炎在掌心凝聚成刃。當第一波沙狼騎手衝來時，他突然聽見圖騰柱裡傳來低沉的龍吟——那是母親吊墜裡才有的震顫。裂紋深處，被黑液包裹的龍骨突然露出一角金色鱗片，像極了他在溪水中見過的龍鱗殘影。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將戰錘狠狠砸向裂紋，“獸人圖騰的裂痕，從來都不是意外。”黑液在龍炎中發出尖嘯，露出完整的龍骨刻痕——那是初代龍王與獸人祖先擊掌為盟的圖案，而現在，圖案中央的龍爪處，正插著半枚深淵魔核碎片。
沙狼騎手的骨箭擦過他的肩膀，愛德華卻笑了。他終於明白為何弟弟的右眼會移植深淵魔核——那些黑水晶碎片，那些神經操控線，都是暗影帝國在血色荒原布下的局。而眼前的獸人圖騰，正是破解這盤大棋的關鍵。
“莉婭！”他大喊著擲出戰錘，將一名騎手砸進沙地，“用月神露水澆灌裂紋！托克，炸開那些黑水晶核心！羅蘭，守住薩滿！”戰錘在空中劃出火弧，飛回他掌心的瞬間，圖騰柱的裂紋開始收縮，露出內部閃爍的金色光芒。
當最後一名騎手倒下時，圖騰柱頂的金鷹殘片突然騰空而起，在風沙中幻化成真正的金鷹虛影。薩滿顫抖著撫摸龍骨刻痕，那裡的黑水晶碎片已被龍炎燒成粉末：“祖先的盟約……重新點燃了。”
愛德華看著遠處逐漸清晰的綠洲輪廓，那裡傳來隱約的戰鼓聲。他知道，風牙部族的考驗才剛剛開始。而胸前的龍血吊墜，正在隨著圖騰柱的震顫輕輕發燙——仿佛在提醒他，暗影帝國的陰謀，遠比眼前的黑水晶碎片更可怕。
“走吧。”他擦去額角的血痕，望向薩滿指引的方向，“去見見你們的酋長，談談關於黑水晶、關於背叛，還有關於龍族盟約的事。”風沙掠過圖騰柱，裂紋處殘留的黑液被月光蒸發，露出下麵嶄新的金色刻痕，像一道即將愈合的傷疤。
而在血色荒原的深處，某座懸浮於深淵之上的堡壘裡，二王子艾登的右眼突然刺痛。他按住太陽穴，看著水晶球裡逐漸熄滅的黑水晶光點，嘴角勾起冷笑：“哥哥，你終究還是踏入了我為你準備的棋盤。當獸人圖騰的裂紋愈合時，正是諸神黃昏的序幕……”
水晶球裡，血色荒原的沙地上，愛德華一行的身影正被夕陽拉得老長。而在他們身後，修複過半的圖騰柱頂端，金鷹虛影展開雙翅，發出一聲穿透沙霧的長鳴。這聲鳴叫，既是對背叛者的警告，也是對真正王者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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