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陽城頭的血腥味尚未散儘,焦黑的箭簇殘骸還嵌在斑駁的城磚裡,仿佛仍在訴說著三日前那場慘烈的攻防戰。
卓青麟站在西城門的箭樓上,指尖拂過一道新鮮的刀痕,目光越過城外連綿的稻田,落在東南方向那片隱入雲霧的丘陵上。
那裡,五千南唐精銳曾如毒蛇般潛行而來,最終卻化作炎陽城下的累累白骨。
“教主,莊旗使求見。”親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卓青麟轉過身,見莊錚一身玄色勁裝,腰間挎著那柄成名已久的庚金破滅刀,黝黑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卻又透著一股酣暢後的亢奮。
“南唐那五千人,屍骨已收攏掩埋了。清點下來,咱們折了七百二十三死,三百一十四傷,大多是城防營的弟兄。”莊錚甕聲說道,粗糙的手掌在城磚上重重一拍,“李德成那廝作為李廣的麾下倒是光棍,沒敢屠城掠地,就是過境的幾個鄉鎮被強買了近萬石糧草,老百姓怨言不小。”
卓青麟頷首:“讓厚土旗撥款補償,按市價加倍。另外,傷兵交給天醫堂全力救治,家眷撫恤要儘快落實。”他頓了頓,看向城外正在重建柵欄的民夫,“這次守城,炎陽城的百姓幫了不少忙,每戶發兩斤米,算是郡府的一點心意。”
“教主仁心。”莊錚咧嘴一笑,忽然壓低聲音,“倒是教內那些人,經此一戰,總算老實了。昨天唐旗使還跟我說,烈火旗辛旗使那邊遞了話,願意遵教主號令,隻求彆插手教務。”
卓青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明教內部本就派係林立,石元暴斃後更是暗流湧動,不少人覺得他一個“外人”占了教主之位,心裡未必服氣。
可當南唐兵臨城下時,是他提出收縮防線、固守待援,是他讓炎陽學堂的學生帶著民壯加固城防,更是他親登城樓擂鼓助威。
如今大勝,那些質疑聲自然煙消雲散——隻要他不觸碰明教的權力核心,這個教主的名頭,誰也不會再質疑。
“對了,”莊錚忽然想起一事,“你前些天說的‘軍師祭酒’,鷹王也覺得可行。炎陽學堂那批十七八歲的畢業生,正好派上用場。這些娃娃讀過書,懂算術,還能給弟兄們講新教義,比那些隻會喊打喊殺的糙漢強多了。”
卓青麟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設立軍師祭酒,本意就是要在軍隊裡埋下新思想的種子。這些學生在學堂裡學過《格物論》《民本策》,知道“土地歸耕者”“賦稅均平”的道理,讓他們去軍隊裡宣講,既能凝聚軍心,又能潛移默化地改變明教固有的“殺富濟貧”思維。
“讓他們先從關麟軍團開始,跟老兵混熟了,再推廣到五行旗。”他叮囑道,“告訴他們,少說空話,多辦實事,幫弟兄們寫家書、算軍餉,比講大道理管用。”
正說著,殷天正帶著兩名護衛匆匆登上城樓,青灰色的長袍上沾著塵土。
“教主,莊旗使,東南邊境有動靜。”這位白眉鷹王麵色凝重,從袖中取出一卷地圖,在城磚上鋪開,“斥候回報,南唐在黑風峽以西的山頭增建了三個烽火台,還加派了巡邏隊。另外,黑水城那邊發現有南唐遊騎窺探,我已讓守軍增至六千,由這次守城立功的周通統領。”
“這位周通出身北宋年間的水泊梁山,綽號‘小霸王’,一杆走水綠沉槍使得相當不差,一流初階身手。”莊崢在一旁介紹道。
“你們商定就成!你倆做事我放心。”卓青麟一邊俯身細看地圖,一邊淡定得道。
“謝教主信任,吾等必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殷天正與莊崢齊聲回應。
這話,卓青麟聽了也就笑笑,誰信,墳頭草都三尺高了,但畢竟比以前要好多了。
梧州郡的地形像個不規則的油瓶,黑風峽是細長的瓶口,東南丘陵是瓶身的棱角,北麵的橫梁山脈則是瓶底——三麵環山,隻有西麵是一片望不到頭的石林戈壁。
南唐若想再犯,要麼翻越大山繞道黑水城,要麼強攻黑風峽,可黑風峽有三萬關麟軍團駐守,身後還有虎賁軍團的二十萬人馬盯著,顯然不現實。
“李廣是想防著咱們反撲。”卓青麟指尖點在黑風峽的位置,“他吃了虧,肯定怕咱們借著勝勢襲擾南唐邊境。不過這樣也好,正好讓弟兄們喘口氣,把防線紮牢實。”他抬頭看向殷天正,“你提議的軍師祭酒,學生選得怎麼樣了?”
“選了二十個最老成的,都是炎陽學堂第一屆畢業生,跟著老兵操練了半個月,昨日已分派到各營。”殷天正眼中帶著讚許,“這些娃娃確實管用,教弟兄們認字,還能算糧草消耗,莊旗使都跟我誇了好幾次。”
提到軍隊,卓青麟話鋒一轉:“關鐸送來的關麟軍團的退役名單,我看過了。4360人,其中3000人願意留下,正好派到各鄉鎮當裡正、亭長。這些人上過戰場,懂規矩,比那些油滑的老吏靠譜。”他看向莊錚,“關麟軍團新兵從虎賁軍團的大營調,5000人,關鐸優先選了農家子弟。莊錚你要跟關鐸做好配合,協助關鐸儘快把關麟軍團練出來,另外五行旗我看也可適當擴充些兵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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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錚哈哈大笑:“是,教主,羅帥巴不得關麟軍團多要些,他那大營裡新兵快堆不下了,要不我們五行旗也向虎賁大營申請一些新兵。”
莊錚話音剛落,就被殷天正橫了一眼,尷尬的隻能乾笑。
“”不過教主,你真要讓周通那種沒名氣的小輩守黑水城?他也就是這次守城時敢拚命,功夫可比不上教裡的老人。”殷天正見氣氛有點尷尬,趕緊接話岔開話題,五行旗是明教的命根子,從虎賁大營補新兵,幾輪下來,還有明教什麼事,這莊錚也是混頭了,跟教主提這個。
“功夫高,躲在後麵看戲,有什麼用?”卓青麟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周通在城牆上被箭射穿了胳膊,還死頂著不後退,這種敢拚命的,就該提拔重用。倒是有些功夫好的,開戰前躲在民房裡喝酒,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
莊錚聞言一怔,隨即重重點頭:“教主說得是!我以前總覺得功夫高才配當將,現在看來,還是要這種敢在戰場上拚命的靠譜。就像這次守南城的王二麻子,就憑一把菜刀砍翻了三個南唐兵,這種人,我看比那些隻會擺架子的教頭強十倍!”
三人正商議著,忽然見城下一陣騷動。隻見一隊穿著青色儒衫的人簇擁著一個老者走來,為首的正是炎陽學堂的山長禿筆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