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帝庭的玄武岩地磚上，那道鮮紅的血痕還未完全乾涸，像一條凝固的赤蛇，蜿蜒著指向殿外。林楓被兩尊真神拖拽著，神袍的碎片在地上刮出細碎的聲響，每一次顛簸，都讓他肩上的傷口再度撕裂，血珠順著鎖鏈滴落在地磚上，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紅。
殿內的眾神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臉上不約而同地綻開了快意的笑容。
那笑容不是溫和的舒展，而是帶著咬牙切齒的暢快，像是積壓了許久的巨石終於落地。
有的真神抬手撫過袖間的紋路，指節還在因克製的激動而微微顫抖，有的真神則與身邊的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眸底的狠戾與釋然交織，仿佛連呼吸都輕快了幾分。
他們怎能不快意？
不久前，神界派往下界的六千尊半神儘數隕落的消息傳來時，整個神界的真神殿都被憤怒的神光籠罩。那些隕落的半神裡，有多少是他們傾注了心血的後輩。
一些是從繈褓中便帶在身邊教導的孫兒，神格覺醒時他們曾親自為其護法，有的是天賦異稟的曾孫，為了讓他突破瓶頸，他們不惜拿出珍藏了百萬年的絕世珍寶，還有的是玄孫輩裡的佼佼者，他們早已為其規劃好了晉升真神的道路，隻待一場軍功便可嶄露頭角。
可這一切，都毀在了林楓手裡。
“當初若不是判斷錯了，怎會讓那孽障得逞！”
一尊身穿墨色神甲的真神低聲咒罵，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那是他最疼愛的孫兒留下的遺物，如今玉佩上的神光早已黯淡，像極了他此刻的心境。
旁邊的真神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惋惜與憤懣：“誰能想到，陛下說的‘首戰軍功’，竟會變成一場屠場？我們都以為，六千尊半神對付一個下界修士，不過是手到擒來，卻沒料到，那林楓竟是個殺不死的煞星！”
這話戳中了眾神的心思。
神界的權力格局早已像一塊被浸滿水的海綿，擠不出半分空隙。
權力之位就那麼多，半神們想要往上爬，除非有前輩隕落，可真神壽元綿長，隕落的概率比星辰墜地還低。就算偶有一個半神之位空缺，立刻就會有上百尊半神像餓狼撲食般湧上。
比神格、比修為、比背景、比人脈，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而這次攻打六千個黑暗大世界的任務，在眾神眼裡，本是給後輩“鍍金”的絕佳機會。
隻要能拿下“首戰之功”，就算不能直接晉升真神，也能在神界的半神圈子裡站穩腳跟，甚至獲得帝庭的重點培養。
為了讓自己鐘意的後輩拿到這個名額，不少真神還私下裡托了關係、送了資源，滿心期待著後輩載譽歸來的場景。
可現實卻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六千尊半神，無一幸免，全成了林楓的刀下亡魂。
“若不是那孽障還有用，我真想把他扒皮抽筋，用幽冥烈火煉他個千年萬年！”
一尊白發真神狠狠攥緊了拳頭，他的孫兒是六千半神裡的領軍者，本是最有希望晉升真神的種子選手，如今卻連神魂碎片都找不回來。他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不甘，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眾神紛紛附和，殿內的氣氛一時間被恨意填滿，之前因“大戰”而起的凝重，竟被這股快意衝淡了不少。
高坐於帝座上的神界新帝將這一切儘收眼底，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他緩緩抬手，殿內的議論聲瞬間平息——眾神知道，陛下還有話要說。
新帝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諸位的心情，本帝知曉。林楓犯下的罪孽，日後定會讓他償還。但眼下，我們更要專注於即將到來的大戰，切不可因私怨誤了大事。”
“遵陛下令！”
眾神齊聲應道，語氣裡的憤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對大戰的警惕。
新帝微微頷首，心中暗鬆一口氣。
他最擔心的局麵沒有出現——那些厭倦了戰爭的老真神，並沒有跳出來反對與神明聯盟、黑暗神族開戰。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先是用“林楓殺後輩”的私怨勾起眾神的恨意，再用“統治宇宙”的野心點燃他們的欲望，最後用“神界存亡”的危機逼他們做出選擇。
層層遞進，讓這些原本搖擺不定的真神，徹底站到了自己這邊。
朝會就此散去，眾神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帝庭，有的去加固防線，有的去召集麾下的半神，整個神界都因這場朝會而忙碌起來，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緊張。
而此刻，林楓正被重新拖回帝庭深處的囚室。
這裡沒有窗，隻有一盞泛著幽綠光芒的魂燈懸在天花板上，燈光照在冰冷的石壁上，映出斑駁的黑影，像一張張扭曲的鬼臉。
“啪——”
打神鞭再次落在林楓的背上，漆黑的鞭身帶著淡金色的符文，每一次抽打，都像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針鑽進皮肉裡，疼得林楓渾身肌肉都在抽搐。那兩尊真神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眼神裡滿是猙獰的快意，手中的鞭子揮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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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啊！你不是很能打嗎？怎麼不叫了？”
左側的真神獰笑著，鞭子精準地落在林楓之前被鉤子刺穿的傷口上。
林楓的意識早已開始模糊，魂燈的綠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像一團跳動的鬼火。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仿佛要飄起來，耳邊的鞭響也漸漸變得遙遠。
就在這時，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張熟悉的臉——是宋雪顏，她的氣質冰冷如同萬年雪山，可眼神在觸碰到林楓的瞬間變得無比溫柔。
緊接著，夏詩雨和林夢兒的身影也緩緩浮現……
最讓他心頭一緊的，是小若若。
那個像天使一樣的小女孩，正舉著一個剛捏好的泥人，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麵前，奶聲奶氣地說：“爸爸，你看，這是你哦！”
泥人的臉上還沾著一點泥土，卻被小若若捏得有模有樣。
他還看到兩個兒子——林塵和林空，他們站在苦海的邊緣，小小的身影在狂風裡搖搖欲墜，海浪拍打著他們的衣角，他們卻倔強地不肯後退，眼神裡滿是堅定。
還有他的小女兒，她純潔得就像山林中孕育出來的精靈……
“若若……小塵……空空……沐沐……”林楓在心裡默念著，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啪——”
又是一記重鞭，狠狠抽在他的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間將他拉回現實。
魂燈的綠光依舊刺眼，石壁上的黑影依舊扭曲，眼前的兩尊真神依舊猙獰。
“還敢走神！”
右側的真神見狀，怒火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