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鴻點了點頭,等陳伯出去,他的視線重新落回地圖上的“金沙城”三個字。
絲綢之路,這條黃沙漫漫的古道,怕是要因為他這個不速之客,再起波瀾了。
腳下的路,才剛剛開始。
平安縣,空氣裡的血腥味還沒散乾淨。
藥草的苦味混著新土的腥氣,鑽人鼻子。
到處是叮叮當當修房補牆的聲音。
西門外那片焦土,俘虜和民兵們正低頭清理,破爛兵器一車車運走,屍首也一具具抬去挖坑埋了。
縣衙後院,臨時搭起的傷兵棚裡,哼哼唧唧的聲音輕了不少。
周惠敏帶著幾個半大的學徒丫頭,眼睛熬得通紅,還在埋頭給人換藥、上夾板。
蕭鴻走過去的時候,她正低頭給一個斷了胳膊的兵仔細纏著繃帶,手法又快又穩,就是臉色白得嚇人。
“夫君。”她抬頭,看見蕭鴻,勉強扯了扯嘴角。
蕭鴻看著她那樣子,心裡有點堵,“現在的藥夠不夠用?”
“你讓人拿來的‘急救包’頂用,還有那布洛芬,現在用起來很好用。”周惠敏聲音有點發虛,“就是…”
蕭鴻沒接話,在她肩上輕輕按了按:“儘力就好。讓她們也輪流歇著,人不是鐵打的。”
他沒多待,轉身去了前廳。
錢大勇和幾個軍官早等著了,臉上打了勝仗的興奮勁兒還沒褪乾淨,就是瞧著都脫了層皮,眼神也沉穩了不少。
“大人!繳獲的家夥、鐵王八盔甲)都入庫了!戰馬也分下去了!那幫俘虜,挑了五百多個瞧著還行的,塞新兵營了,剩下的都趕去挖礦修路!”錢大勇嗓門還是那麼大,就是有點啞。
“新兵加緊練,子彈彆省著,讓他們快點把家夥摸熟。”蕭鴻點點頭,“傷亡弟兄的撫恤,一定辦妥當,彆讓活著的人心寒。”
“欸!您就擎好吧!”錢大勇胸脯拍得山響。
等人都走了,張敏敏才拿著一疊厚厚的紙進來,臉色不太好。
“夫君,金沙城那邊摸到的底細,都在這了。”她把紙放到蕭鴻跟前。
蕭鴻接過來快速翻看。
張敏敏在旁邊輕聲解釋:“金沙城的劉黑闥,外號‘金沙王’,狡猾得很,心也黑。號稱手下三萬兵馬,咱們的人摸了一圈,真正能打的,是他那三千親衛騎兵,還有一千從中原花大價錢買來的亡命徒,剩下的多半是湊數的。”
“三千騎兵,一千亡命徒…”蕭鴻手指在紙上點了點,“是不好啃。”
“難啃。”張敏敏翻到下一頁,上麵是金沙城的簡易圖和城防標注,“金沙城是絲路中段最大的綠洲城,地勢好,城牆又高又厚,是他經營多年的老窩。最麻煩的是城裡有深井,糧食也囤了不少,想圍城困死他,怕是難。”
蕭鴻看著地圖,眉頭皺了起來。硬攻,他這點家底拚不起。
“還有,”張敏敏聲音更低了些,“劉黑闥跟周圍幾個勢力的關係不清不楚。而且,有線索說,他跟永州那邊,甚至可能跟京城的嚴黨有勾連,幫著倒騰些見不得光的黑貨。”
“嚴克?”蕭鴻眼神冷了下來,“這老狗,手伸得真長。”
話音剛落,桌角那個不起眼的黑色鐵盒,突然“滋啦”響了一下。
隨即一個略顯急促,但還算鎮定的女聲傳了出來,是林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