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啊,可惜,這樣的美人兒,今日難以善終了。
陳稚魚方入內室,便覺一股濃鬱異香撲麵而來,她下意識屏息,旋即給身後兩個丫鬟遞了個眼色,喚夏與鴻羽會意,忙抬手取了藥丸吞下。
喚夏偷覷少夫人,見她並未服藥,不由得暗暗蹙眉——莫非方才自己未曾留意時,姑娘已先服過解藥?
她雖不通醫理,亦不懂香料,卻也瞧出這滿室香氣透著詭異。
陳稚魚環眸四顧,屋內空蕩蕩的,不見秋月身影,連雲嬋也蹤跡杳然。
她目光沉沉落向那架隔了內室的描金屏風,似有人影晃動,腳步一頓,再未向前。
隻抬手探入腰間荷包,取出一粒煙粉色藥丸,隨手丟進一旁的銅盆水裡。
那藥丸遇水即化,悄無聲息間漾開一縷極淡的異香,與滿室濃馥交融,竟生出幾分清洌來。
恰在此時,屏風後轉出一道身影。雲嬋鬢發微鬆,頰上泛著異樣潮紅,挑眉斜睨著她,語氣懶懶的:“你來了。”
……
陸夫人一行回府時,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濕意。
尤其是陸曜,因是乘馬而歸,縱然披了蓑衣、戴了鬥笠,衣衫也免不了被雨水浸得半濕,發梢還滴著水珠。
陸茵縮著肩,凍得瑟瑟發抖,湊在娘的耳邊嘟囔:“往後下雨天,說什麼也不出門了。”渾身又冷又潮,明明沒出汗,偏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黏膩得難受。
方夫人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多大的姑娘了,還這般嬌氣。”
到了府中,眾人便各自回院更衣。
陸曜原是跟著母親走的,行至半路卻忽然停步,目光轉向另一條岔路,神態自然地對母親道:“今日這雨瞧著沒有停歇的意思,怕是再過兩個時辰也小不了。既已到了這兒,不如先去瞧瞧表妹?免得換了乾衣裳,一會兒再出來,又要濕透。”
陸夫人一路乘馬車,不過下車時走了幾步,裙角與覆到小臂的袖管沾了些濕,倒不算狼狽。
聽兒子說得有理,確實不想來回折騰,便依了他的意思,轉身往墨蘭居的方向去了。
墨蘭居的院門半掩著,簷下積水順著青瓦蜿蜒而下,在階前彙成小小的水窪。
陸夫人與陸曜踏著深深淺淺的水窪過來,人還未走近,遠遠看去,察覺無人看守,靜得像是無人居住一般。
走進去,一路無阻,剛到門口,還未斥下人不得力,便聞見裡頭飄出的奇異香氣,並非尋常的香味,那股直衝上頭的氣息,混著雨氣反倒更顯膩人。
陸夫人眉頭微蹙,轉頭對陸曜道:\"這香氣未免太濃了些,倒不像尋常熏香。\"
陸曜神色未變,隻微微頷首,目光在屋內緩緩一掃,卻未見半個人影——陳稚魚早已帶著秋月悄然離去了。
彼時,她擲出的藥丸在水中化儘,那異香與滿室濃鬱交融,漸漸生出清洌之氣,且愈發醇厚。
陳稚魚覺出藥性已顯,遂抬步朝雲嬋走去,目光越過她肩頭,往屏風後瞥了一眼,再轉回頭時,正與雲嬋的視線撞個正著。
“久等了。”她唇邊噙著一抹淺淡笑意,語氣平靜無波,後麵緊跟了兩個字:“你們。”
雲嬋神色一變,猛地攥緊了袖角,死死盯著她。
看她那般氣定神閒的模樣,方才還胸有成竹的自己,心頭竟無端竄起一絲慌亂,仿佛棋盤上的棋子忽然脫了掌控,連帶著指尖都微微發顫。
陳稚魚的身量稍高一些,此時二人同在一處,便顯得她將雲嬋壓了一頭。
“費儘心思將我找來,怎就你一人?你的好哥哥呢?不會還在你的榻上吧?”
雲嬋猛猛吸了口氣,驚詫萬分將她看著,若說方才見到她時,眼裡還存有囂張,此刻見她眼神清明地對自己說了這番話,她心裡頭竟生出一股荒謬的恐懼之感來。
“你……”剛吐出口了一個字,頭一沉,眼皮都在往下掉,尚還強撐著問完了那句話:“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話音落下,眼神迷離,已然中招。
見她如此,陳稚魚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再不遲疑,轉身大步往外走,身後喚夏一把撈起快要墜地的雲嬋,拖著她往屋裡去時,榻上的雲享早就被這香氣迷脹了頭腦,同雲嬋一般,雙目迷離。
將人丟進床榻,便見雲享伸手拉過雲嬋的胳膊,動作蠻狠又急迫地將她壓住。
忙轉了頭去,跳腳離開。
簡直有辱斯文!
幾乎是不停歇的,將秋月和芽花帶走,整個墨蘭居,仿佛沒人來過。
直到陸曜帶著陸夫人,到了這香氣敞開的地方。
奇異的香氣令兩人都皺了眉頭,尤其是人一走近,那裡頭毫不遮掩的動靜,傳入耳中——
陸夫人神色一凝,眼眸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