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逸看著賀魯,麵無表情:“可汗與大唐戰戰和和、彼此了解,當知在唐軍之內,無數條軍紀排在第一的便是‘服從命令’,令之所在,縱使前方刀山火海,亦要勇往直前。”
賀魯嚇了一跳,他當然知道唐軍軍紀森嚴,若有觸犯,縱然是將校也難逃懲戒。隻不過他身為突厥可汗,如今以唐軍之身份去看待軍紀,一時間未能設身處地……
連忙道:“在下非是違抗命令,隻是表達擔憂。”
“擔憂也不行!命令下達,便沒有商量之餘地,前方是生,一往無前,前方是死,死不旋踵!”
賀魯有些冒汗,正色道:“喏!”
阿羅撼也道:“但有所令,無所不從!”
高德逸麵色緩和下來,瞥了賀魯一眼,解釋道:“你們的擔憂我很清楚,但請放心,咱們抵達可散城開始攻擊的同時,薛將軍便會於藥殺水北岸開始進攻配合我們,所謂的藥殺水天塹根本擋不住唐軍,可散城的堅城壁壘在唐軍麵前不堪一擊!”
賀魯與阿羅撼連連點頭,唐軍強橫無比、所向無敵,但是最為令敵人恐懼的便是其攻城之術,天下間任何所謂的堅城在唐軍火器麵前,都脆弱得如同紙片一般,一捅即破。
自從火藥橫空出世,戰爭模式已經悄然改變,堅城壁壘已經很難將強敵拒之於外,攻城戰即將消失在唐軍的戰略部署之中,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多的野戰與巷戰。
野戰,唐軍有著威力巨大的火炮、強弩,還有威震天下的具裝鐵騎。
巷戰,唐軍鐵甲天下無雙,無論是軍官的明光鎧、山文甲等等甲胄,亦或是兵卒身上鑄造簡單、成本低廉的板甲,以及火槍、震天雷等火器,都占據極大優勢。
某種意義上來說,隻要後勤補給跟得上,唐軍天下無敵。
阿羅撼忽然浮現一個念頭:“麵對唐軍這樣武裝到牙齒的軍隊,大食避讓尚且不及,穆阿維葉為何卻要主動前來挑戰?”
“老夫其實一直沒想透徹,距離上一次西域之戰也沒過去多久,大食尚未從慘敗之中恢複元氣,為何便又急不可耐的興兵來犯?況且大唐的裝備、戰力舉世無雙,穆阿維葉為何不再等一等,調集更多軍隊、準備更為妥善再一決雌雄呢?”
碎葉城內,祿東讚發出這樣的疑問。
他捏著酒杯,疑惑不解:“大食與大唐之間的貿易的確逆差太多,太多財富因此流入大唐,可大食本就不是生產,依托的兼並、掠奪這樣的路子,即便占據整個思路,他還能製造出絲綢、瓷器、玻璃、紙張這樣的奢侈品去逆轉差距麼?隻需對往來商賈課以重稅便能賺得盆滿缽滿,又何須大張旗鼓、不惜動搖國本也得再度發動戰爭?”
戰爭是伴隨著生命之本源而存在的,古往今來從來不曾間斷,戰爭的理由也千奇百怪,但終究之目的其實不多,要麼爭奪生存空間、要麼掠奪財富人口……
怎麼看,穆阿維葉發動的這一次戰爭都不值當。
裴行儉看了房俊一眼,見對方低頭喝酒,便知道一些東西無需對祿東讚保密,便笑著道:“穆阿維葉已經深切感受到哈裡發的位置受到衝擊,因為阿裡的兒子侯賽因如今正在麥地那招兵買馬、逐步壯大,數次麵對穆阿維葉的絞殺依舊從容脫身,聲望越來越高,大食國內諸多部族都對其心生向往……畢竟,阿裡才是大食國的真王。”
若非阿裡遭遇刺殺身亡,他才是大食如今的哈裡發。
而阿裡死的不明不白,雖然沒有證據表明是穆阿維葉所為,但大食國上上下下都相信與穆阿維葉脫不開乾係,阿裡的擁躉自然不肯真心實意的擁戴穆阿維葉,不過是形勢所迫、不得不低頭而已。
而阿裡的兒子侯賽因逆勢崛起,讓這些人看到了希望,自是蠢蠢欲動……
房俊放下酒杯,道:“所以此次穆阿維葉征召的部族,皆是以往與阿裡關係親密之輩,他的想法無外乎攻陷西域威逼大唐的同時,也將這些部族消耗在西域戰場上。”
即便以祿東讚的城府之深,此刻也不禁深感震驚。
最重要不僅是唐軍能夠洞悉穆阿維葉的心思、以及大馬士革的朝堂動向,更在於房俊身在大唐,如何能夠知曉萬裡之外的麥地那局勢?
大唐水師再是無敵,大唐商賈再是足跡遍及大洋,卻也不能深入陸地,居然對麥地那的侯賽因了如指掌?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如何確保這個消息的真實?”
房俊笑道:“因為侯賽因一直在接受我們的援助,他的即時戰略、所作所為,都是與我們一同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