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了通往渤海郡的官道,袁紹的車隊沿著滹沱河緩緩前行。袁紹從車廂內望著泛著金光的河水,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眼中閃爍著計算的光芒。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主公,密報!”親衛在車外勒馬,恭敬地遞上一卷竹簡。
袁紹接過展開,眉頭漸漸緊鎖。黃巾道在冀州的活動日益猖獗,巨鹿郡已有聚集之勢。他合上竹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時間比他預想的更為緊迫。
“加快行程。”袁紹沉聲命令,“另外,請甄公子過來一趟。”
不久,甄儼輕叩車廂門扉。他身著一襲墨藍色深衣,腰間玉帶溫潤有光,麵容俊朗中透著幾分商賈子弟的精明。
“仲莊,請入內詳談。”
車廂內熏香嫋嫋,袁紹親自為甄儼斟了一杯溫酒。“不知仲莊對當今天下大勢有何見解?”
甄儼雙手接過酒盞,謹慎答道:“天下表麵上承平,實則暗流洶湧。各地豪強兼並土地,流民日增,恐非長久之相。”
馬車突然顛簸,酒液險些潑灑。甄儼穩住身形,笑道:“這冀州的道路該修葺了。”
袁紹聞言撚須微笑:“仲莊此言深得我心。”他抬手撩開車簾,指向前方隱約可見的塢堡:“你看這沿途塢堡林立,哪座不是耗資巨萬?豪強們寧可修築私壘,也不願出資助修官道。”
“你先看看這個。”
甄儼展開竹簡,眉頭漸漸緊鎖。渤海郡近來鹽價暴漲,百姓怨聲載道,而官鹽質量卻愈發低劣,摻沙混土之事屢見不鮮。他抬頭望向袁紹:“主公,此事...”
“十常侍貪得無厭,”袁紹冷哼一聲,“他們把持鹽鐵之利,中飽私囊,卻讓百姓受苦。長此以往,大漢根基必被這些閹人蛀空!”
甄儼心下一驚。袁紹極少如此直白地表達對十常侍的厭惡,今日言辭激烈,必有深意。
“主公的意思是...”
袁紹轉身,目光灼灼:“我欲在渤海、清河等地設立私鹽渠道,以解百姓之急。”
“近日我察觀先賢之論,多以鹽鐵之利,足贍軍國之用。渤海郡陽信縣就有幾處故鹽澤,若善加經營,必可充實我軍需。”
“主公,這鹽鐵之利...”甄儼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他看見袁紹正用麈尾輕輕撥弄燭芯,跳動的火光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自孝武皇帝以來,都是朝廷命脈。如今十常侍爪牙遍布各州...”
“十常侍視若禁臠,若被察覺...”
“正是要讓他們察覺!”袁紹猛地拍案,案上茶盞裡的水蕩出一圈漣漪,“這些閹豎仗著天子寵信,橫行朝野已久。我袁氏四世三公,豈能繼續坐視?”
甄儼深吸一口氣,主公今日所言已不隻是鹽鐵之事,而是公然向十常侍宣戰。他斟酌詞句,謹慎道:“主公雄才大略,然十常侍樹大根深,黨羽遍布朝野。若貿然與之對抗...”
袁紹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與自信:“仲莊勿憂。那些宦官麵對我袁家還不敢怎麼樣,這點你儘管放心。”
甄儼看著主公自信的神情,想起袁氏家族在朝中的勢力,確非一般權貴可比。但他仍難掩憂慮:“主公,即便十常侍一時不敢明麵發作,恐怕也會暗中...”
“哼,暗箭傷人,本就是這些閹人的拿手好戲。”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甄儼一眼,“此事若成,我袁氏在河北的根基將更加穩固。”
想到這裡,甄儼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若真如他所料,主公所謀之事,恐怕遠不止於此...
“仲莊?”袁紹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甄儼定了定神,將銅印恭敬遞回:“主公深謀遠慮,臣一時愚鈍,未能領會。隻是...”
“隻是什麼?”
“臣鬥膽相問,若事有不測,主公可有全身而退之策?”
袁紹聞言大笑,笑聲中滿是對自身家世的驕傲:“我袁本初行事,何須考慮退路?退一萬步講,即便那些閹人真敢動我,朝中自有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