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府的正廳內,檀香繚繞,幾位族老圍坐在案幾旁,麵色凝重。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打在庭院的青石板上,發出細碎的聲響,仿佛也在為荀家眼下的困境歎息。
“采兒已二十有三,這般年紀還未出閣,實在...”荀爽的兄長荀昱撚著花白的胡須,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是搖頭。
荀爽端坐在主位上,眉頭緊鎖。作為父親,他何嘗不為女兒的婚事憂心?自去年那場未成的婚約後,潁川郡內誰還敢上門提親?荀采的名字,幾乎成了潁川士族間茶餘飯後的談資。
“兄長所言極是。”荀爽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上那卷《詩經》。
“隻是采兒性子剛烈,上次那事之後...”
正說話間,府中管事匆匆步入,手中捧著一封加急信函。
“家主,渤海急信!”
荀爽眉頭一跳,接過信函。拆開火漆,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是侄兒荀彧的手筆。他快速瀏覽內容,麵色驟然變化,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這...”荀爽的聲音哽在喉頭,信紙從他指間滑落,飄落在青石地麵上。
荀昱彎腰拾起信函,目光掃過,同樣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采兒要嫁袁本初?”
廳內頓時一片嘩然。
幾位族老紛紛起身,爭相查看信函內容。
消息如投入平靜水麵的巨石,激起層層漣漪。
“袁本初?四世三公的袁家?”
“這...這怎麼可能?”
“雖然這門親事不容拒絕,但是著實沒想到采兒真就這麼接受了。”
荀爽仍處於震驚之中,他扶住案幾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袁紹,那個在洛陽聲名鵲起的青年才俊,如今已是渤海太守,手握重兵。荀家雖為潁川名門,但與袁氏相比...
“文若信中可曾說明緣由?”荀昱急切地問道。
荀爽搖頭,聲音低沉:“隻說婚事已定,袁本初不日將派人前來下聘。”他頓了頓,“采兒...采兒自己同意的。”
這句話讓廳內再次陷入寂靜。
荀采同意?那個寧死不從父母之命的倔強女子,竟會同意這門婚事?
雨聲漸大,敲打著窗欞。
荀爽望向窗外,雨幕中仿佛浮現出女兒那雙倔強的眼睛。
上次婚事告吹時,她站在祠堂前,一字一頓地說:“女兒寧可玉碎,不為瓦全。”那決絕的神情至今讓他心悸。
“此事蹊蹺。”荀昱沉吟道,“袁本初為何突然看中采兒?雖說我荀氏也是名門,但...”
“但采兒已非妙齡,又曾有婚約在身。”荀爽苦笑,“袁本初正當盛年,為何會選擇她?"
“采兒既然想嫁,我們便支持。”
“能讓采兒看得上的公子,這十年來可有過第二個?”
廳內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荀昱才喃喃道:“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
“不是她變了。”荀爽神情複雜,“是我們從未看清她。”
窗外,一隻燕子掠過雨後濕潤的庭院,飛向遠方。
荀爽突然意識到,這門看似突如其來的婚事,或許早已在暗處醞釀多時。而他的女兒荀采,恐怕早已不是那個隻會以死抗爭的閨閣女子了。
一個月後,渤海郡南皮城。
金風初動,暑氣漸消。南皮城外的官道上,落葉在荀家車隊的車輪下發出細碎的聲響。荀攸掀開車簾,望見遠處城牆在秋陽下泛著冷鐵般的光澤,袁字大旗在漸涼的北風中獵獵作響。
“秋收冬藏,袁本初這是要借我荀氏之勢,為來年積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