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披著錦緞大氅,立於營帳前的高地上,遠眺那座被圍困的城池。一萬大軍如鐵桶般將廣宗城圍得水泄不通,唯獨北麵留出一條狹窄通道,幾個衣衫襤褸的太平道教徒正鬼鬼祟祟地穿梭其間。
“大哥,為何不攻城?我軍士氣正盛,定能一舉拿下此城。”張飛按捺不住,鎧甲鏗鏘作響地走到袁紹身側請命。
袁紹唇角微揚,隨手撫過修剪整齊的美髯,眼睛仍望著遠處的城牆。
“兵法雲,攻城為下。張角號稱"大賢良師",在城內經營多年,貿然進攻,我軍死傷必重。”
“可放著北門不圍,豈不是讓城內與外界相通?那張角若有援兵——”
“援兵?”袁紹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幾分不屑。
“放眼天下,誰還敢來救他?黃巾餘孽早已如喪家之犬。”他指向北麵那條羊腸小道,“讓他們傳信也好,正好讓張角看看他那些部下的慘狀。”
夜風漸起,吹得袁紹的大氅翻飛如翼。
他沒有告訴部下的是,三天前從城內潛出的細作帶回的消息——張角已病入膏肓,常在深夜裡咳得撕心裂肺,吐出的不是痰,而是發黑的血塊。
帳內燭火通明時,袁紹獨自展開帛書細看。
上麵詳細記載著張角每日的症狀:清晨神誌不清,午後雙頰潮紅,入夜便咳血不止。那位曾號令數十萬教眾的"大賢良師",如今恐怕連提筆寫符咒的力氣都沒有了。
“報!北門又有人進出。”親兵在帳外高聲道。
袁紹頭也不抬:“不必阻攔,派探子遠遠跟著便是。”
許攸掀簾入內,矮小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主公,如此圍而不攻,朝中恐有非議啊。”
袁紹這才放下帛書,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子遠來得正好。你看——”
他指向地圖上廣宗城的位置,“我們屯兵於此已半月有餘,張角可曾組織過一次像樣的突圍?”
許攸撚著稀疏的胡須,眉頭緊鎖:“確實蹊蹺。按理說糧草將儘,他該拚命才是。”
“因為他根本無力指揮了。”袁紹壓低聲音,“城內密報,張角已病得下不了榻。我留北門不圍,就是要讓他那些愚忠的教徒不斷給他送"靈藥",看他日日期盼又日日失望的樣子。”
許攸眼中精光一閃:“原來如此!那藥石無效的絕望,怕是比刀劍更傷人。”
“正是。”袁紹給自己斟了杯酒,“我何必讓將士們白白送死?張角熬不過這個夏天。屆時群龍無首,廣宗城自會開門請降。”
城外軍營井然有序,而城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廣宗城最高處的觀星台上,張角裹著厚重的毛皮大氅,枯瘦的手指緊抓著欄杆。
八月的晚風對他來說已是刺骨寒冰。他的弟子捧著剛煎好的藥湯,憂心忡忡地看著師尊。
“師尊,地公將軍差人送來的靈芝...”
張角接過藥碗,手抖得厲害,黑色的藥汁灑在青白的手背上。“又是假貨?”聲音嘶啞如鏽鐵相磨。
他的弟子低頭不語。
自從袁軍圍城,北麵那條秘密通道送來的所謂"靈藥",沒一樣能緩解師尊的怪病。他懷疑是袁紹故意讓人投放假藥,但不敢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