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張梁回頭,隻見一員曹將挺槍飛馳而來,正是曹操麾下猛將夏侯淵。月光下,那杆鐵槍寒光凜凜,直取他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張梁猛地俯身貼住馬頸。鐵槍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帶起幾縷斷發。他反手一刀劈向夏侯淵坐騎前腿,戰馬悲鳴著栽倒。
“保護將軍!”
殘餘的六七名黃巾老兵突然從亂軍中殺出,不要命地撲向夏侯淵。
張梁趁機猛抽馬鞭,黑馬吃痛,發瘋般衝進道旁密林。
樹枝抽打在臉上,劃出道道血痕。張梁伏低身子,耳畔是呼嘯的風聲與越來越遠的喊殺聲。他不敢停留,不斷變換方向,專挑崎嶇難行處奔馳。
不知過了多久,馬蹄聲漸漸慢了下來。
張梁勒住韁繩,發現已來到一處無名溪畔。黑馬口吐白沫,顯然到了極限。
他踉蹌下馬,跪在溪邊捧水狂飲。
水中倒映著一張猙獰的臉——左頰一道新添的刀傷翻著血肉,右眼因淤血幾乎睜不開。
“曹!操!”張梁一拳砸在水麵上,水花四濺。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十萬大軍竟被皇甫嵩一把火燒儘,如今又如喪家之犬般被曹操追殺。
溪邊蘆葦叢突然沙沙作響。張梁瞬間握緊大刀,卻見鑽出來的是三個渾身是傷的黃巾潰兵。他們見到張梁,頓時跪地痛哭:“將軍還活著!”
張梁冷冷問道:“其他人呢?”
“都...都折在曹賊手裡了。”為首的潰兵顫抖著說,“張將軍被生擒,聽說曹操正在嚴刑拷問...”
話音未落,遠處山林間突然響起號角聲。張梁臉色驟變——那是曹軍特有的銅號,追兵竟來得如此之快!
“你!”他指向唯一一個傷勢較輕的潰兵,“把馬牽到下遊十裡處的廢廟等我。”又對另外兩人下令:“你們往不同方向跑,製造痕跡。”
潰兵們領命而去。張梁深吸一口氣,拔出腰間短刀,毫不猶豫地朝自己左臂傷口又劃了一刀。鮮血頓時湧出,他咬牙將血抹在幾塊顯眼的石頭上,然後轉身潛入溪水,順流而下。
冰冷的溪水刺激著傷口,張梁卻感到一種殘忍的快意。他想起幼時隨大哥張角在山中采藥的日子,那時他們就常靠溪流擺脫官府追捕。
“皇甫嵩...曹操...”他在心中默念這兩個名字,每念一個就咽下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溪水,“隻要我張梁不死,必要你們血債血償!”
張梁獨自穿行在荒蕪的山道上,身後是零星跟隨的殘兵敗將。他們衣衫襤褸,身上帶著血汙和煙熏的痕跡,眼神裡隻剩下疲憊與恐懼。
“將軍,前麵就是太行山了。”一名親衛低聲道,聲音嘶啞。
張梁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抬頭望向遠方。太行山脈如巨獸般盤踞在黑暗之中,山勢險峻,雲霧繚繞。那裡曾是黃巾軍起事時的據點之一,如今卻成了他最後的退路。
“皇甫嵩……曹操……”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十萬大軍,一朝灰飛煙滅。廣宗、钜鹿、下曲陽,三座堅城,如今隻剩下殘垣斷壁。大哥張角危在旦夕,二哥張寶下落不明,而他,堂堂“人公將軍”,竟如喪家之犬般逃竄。
“將軍……我們還能去哪兒?”一個滿臉煙灰的士兵嘶啞著問道。
張梁沒有回答,隻是抬頭望向北方——那裡,太行山脈如巨獸的脊梁般橫亙在天際,雲霧繚繞,深不可測。
“進山。”他咬牙道,聲音低沉而決絕,“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能讓朝廷的狗賊安生!”
“傳令下去,收攏所有潰散的兄弟,向太行山深處撤退。”
“隻要活著,就還有機會!”
殘兵們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他們知道,太行山深處仍有黃巾軍的秘密據點,那裡易守難攻,足以讓他們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