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曲陽郊外的荒原染成一片赤紅。皇甫嵩勒馬立於矮丘之上,鐵甲上的血漬尚未乾透,在夕陽下泛著暗紫色的光澤。
他眯起眼睛望向遠處騰起的煙塵,那是潰逃的黃巾軍卷起的土龍。
“報——”斥候飛馬而至,甲葉碰撞聲驚起幾隻烏鴉,“曹操將軍所部已至東北五裡,朱儁將軍距此不過三裡!”
“傳令各部,整備軍械。”
“張寶必走曲陽小道,我們三麵合圍。”
此時曹操的騎兵已如黑雲般壓至陣前。他策馬至皇甫嵩身側時,馬鞍上掛著的首級還在滴血。
“末將來遲,沿途已斬首三千級!”曹操拱手,眼中卻閃著獵人般的銳光,“張寶那妖道就在前方五裡,此刻正該乘勝追擊!”
皇甫嵩微微點頭,“孟德來得正好,黃巾賊雖潰,但困獸猶鬥,不可輕敵。”
曹操嘴角微揚,“皇甫公放心,某已派輕騎繞至其側翼,隻待朱將軍合圍,便可一舉殲滅!”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傳來規律的震顫。朱儁率領的重甲步兵方陣踏著整齊的步伐逼近,青銅盾牌組成的牆麵上沾滿碎肉與箭矢。
“公偉來遲了。”皇甫嵩撫劍而笑。
“某已派輕騎截斷西山隘口。”朱儁的聲音如鈍刀刮骨,他指向沙盤上蜿蜒的河穀,“張寶若想活命,唯有強渡涿水。”
曹操笑道:“朱將軍果然雷厲風行,如此一來,賊寇插翅難飛!”
朱儁冷冷掃了他一眼,“戰場之上,不可輕敵。張寶雖敗,但麾下仍有死士,若拚死一搏,我軍亦會折損。”
皇甫嵩抬手製止了二人的爭論,沉聲道:“二位皆是國之棟梁,此刻當同心協力,一舉蕩平黃巾!”
三支軍隊的旌旗在暮色中漸漸合攏。
皇甫嵩的中軍高舉玄色“漢”字大旗,曹操的騎兵打著靛青“曹”字認旗,朱儁部下的赤底金邊旗上“朱”字如血。當最後一縷陽光被山巒吞沒時,三萬人馬已如鐵桶般將黃巾殘部圍在涿水河灣。
戰鼓響起時,驚起了整片蘆葦蕩的夜梟。
張寶站在臨時搭建的祭台上,杏黃道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手中桃木劍劃過符紙,燃燒的灰燼飄向嚴陣以待的黃巾軍。這些頭裹黃巾的農民握著簡陋的農具,眼中卻燃燒著困獸般的凶光。
當三軍合圍的號角響起時,張寶正在祭台上焚燒符紙。杏黃道袍在夜風中翻飛,他忽然桃木劍指天,聲音淒厲如梟:“蒼天已死!”
五萬黃巾軍同時跺腳,震得地麵石子跳動:“黃天當立!”
身旁的親信將領咬牙道:“天師,漢軍三路合圍,我軍恐難支撐……”
張寶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逃?逃去哪裡?今日唯有死戰!”他猛地揮劍指向漢軍大陣,“傳令下去,凡後退者,斬!”
張寶的目光掃過這些追隨他的農民。他們大多赤著腳,身上的粗布衣服打著補丁,手中的武器不過是鋤頭、鐮刀和削尖的木棍。但此刻,這些麵黃肌瘦的臉上卻燃燒著一種令人心驚的決絕。
“天師!”親信將領趙季擠過人群,他左臂上纏著的黃巾已經被血浸透,“探馬來報,皇甫嵩的主力距此不足十裡,盧植的北軍也從東麵包抄過來,朱儁的部隊切斷了我們南撤的路!”
張寶感到一陣眩暈。三路合圍,這是要趕儘殺絕啊。他咬緊牙關,嘗到了嘴裡鐵鏽般的血腥味——不知何時,他的牙齦已經咬出了血。
“傳令下去,”他聲音嘶啞,“老人婦孺居中,青壯在外,結成圓陣。凡後退者——”他停頓了一下,桃木劍猛地劈向祭台邊緣,木屑飛濺,“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