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變成了屠宰場。
失去指揮的黃巾軍像無頭蒼蠅般亂撞,有人跳入涿水又被湍流卷走,更多的被擠壓在逐漸縮小的包圍圈裡。
朱儁的步兵開始有節奏地喊殺,每喊一聲就集體前進三步,長戟如林推進。河灘上的鵝卵石被血浸透,踩上去會打滑。
曹操親率千騎衝垮了最後一道防線。
“張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曹操厲聲喝道。
一支流矢突然從暗處射來,洞穿了張寶的右肩。這位太平道二天師仰麵倒下時,看見滿天星鬥都在旋轉,耳邊儘是同胞臨死的哀嚎。
黃巾力士們拚死架起受傷的天師,“保護天師渡河!”
“斬首萬餘,溺斃三萬,餘者潰散。”書記官向三位將領彙報時,毛筆在竹簡上劃出細小的顫抖。
皇甫嵩望著遍地屍骸,沉默良久,終於歎道:“此戰雖勝,但死傷太重……”
曹操擦拭著劍上血跡,冷笑道:“亂世當用重典,若不徹底剿滅,後患無窮。”
朱儁則盯著遠處太行山起伏的輪廓,冷冷道:“張寶未死,必會卷土重來。”
涿水在這一天變成了紅色。
成群的烏鴉遮蔽了天空,它們撲向那些永遠無法再舉起鋤頭的手臂。風卷著血腥味掠過原野,將幾片殘破的黃巾吹向不知名的遠方。
皇甫嵩站在臨時搭建的將台上,遠眺著被戰火蹂躪的土地。三郡的黃巾主力雖已潰散,但零星的反抗仍在繼續,如同野火熄滅後的餘燼,時不時竄起幾簇火苗。
“將軍,各部傷亡統計已經呈上。”副將張汛手捧竹簡,恭敬地站在階下。
“我軍傷亡如何?”皇甫嵩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陣亡兩千三百餘人,重傷者逾千。”張汛翻開竹簡,“但比起黃巾軍的損失,這已是...”
“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一個家庭。”皇甫嵩打斷他,轉身接過竹簡,“傳令下去,妥善安葬我軍將士,立碑記名。至於黃巾死者...也一並掩埋,免得引發瘟疫。”
張汛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抱拳稱是。他知道將軍的脾氣,更明白這場勝利背後的代價。三郡之地,十室九空,田野荒蕪,餓殍遍野。
“另外,從繳獲的糧草中撥出一部分,分發給附近受災的百姓。”
“將軍仁厚。”張汛拱手應命,卻又遲疑道,“隻是朝廷那邊...”
皇甫嵩知道副將的顧慮。自黃巾亂起,朝廷財政吃緊,這些繳獲本該充公。但他更清楚,若百姓得不到救濟,叛亂的火種隨時可能死灰複燃。
“朝廷若有責問,我一人承擔。”皇甫嵩揮了揮手,示意副將不必多言。
待張汛退下,皇甫嵩回到帳中,案幾上堆滿了等待處理的文書。他拿起最上麵的一份——這是朱儁派人送來的戰報。想到這位並肩作戰的同僚,皇甫嵩堅毅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公偉兄果然不負眾望。”他輕聲自語,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
燭火搖曳,皇甫嵩鋪開絹帛,提筆蘸墨。他決定將平定三郡的功勞歸於朱儁,並上書朝廷為其請功。這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