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山峽穀中,秋風卷著枯葉在狹窄的關道上盤旋。李榷站在隴關城樓上,鐵甲上凝結著清晨的露水,他眯起眼睛望向遠處揚起的塵土——那是馬騰、韓遂聯軍的前鋒正在逼近。
“將軍,探馬回報,敵軍前鋒約五千人,後續部隊連綿不絕,總數恐有三萬之眾。”副將李彆快步登上城樓,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緊張。
李榷沒有立即回答,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城牆上的箭垛,感受著石塊的冰冷與堅硬。八千對三萬,這本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鬥,但隴關的地形給了他一線希望。
“傳令下去,騎兵全部下馬,弓箭手占據兩側高地。”李榷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隴山峽穀狹窄,他們一次最多隻能投入幾千人進攻,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李彆猶豫道:“可我軍騎兵下馬作戰,戰力折損……”
“在城牆上騎馬給你看?”李榷冷笑一聲,“告訴將士們,今日我們不是為李傕而戰,是為自己的性命而戰。馬騰若破此關,西涼再無我們立足之地!”
隨著號角聲響起,聯軍的前鋒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為首的將領手持長矛,正是馬騰麾下猛將龐德。他抬頭望向隴關城樓,正好與李榷四目相對,兩人目光如刀劍相擊。
“李榷!開城投降,饒你不死!”龐德聲如洪鐘,在山穀間回蕩。
李榷大笑回應:“龐令明,有本事就上來取我首級!”說罷猛地揮手,城牆上頓時箭如雨下。
龐德怒喝一聲,率領前鋒發起衝鋒。狹窄的山道上,聯軍士兵如潮水般湧來,卻在峽穀入口處被迫收攏成一條長蛇。這正是李榷等待的時機。
“放滾木!”
隨著李榷一聲令下,士兵們砍斷繩索,數十根裹滿鐵釘的巨大圓木從山坡上轟然滾落。峽穀中頓時響起一片慘叫,龐德的先鋒部隊被砸得人仰馬翻。
“弓箭手,放箭!”
密集的箭矢從兩側山崖上傾瀉而下,聯軍士兵無處躲藏,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成片倒下。龐德揮舞長矛格擋,仍被一支流矢擦過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黃昏。聯軍發動了七次衝鋒,每一次都在狹窄的地形中付出慘重代價。
日落時分,聯軍終於暫時退卻。李榷靠在箭垛上喘息,鎧甲上沾滿了敵人的鮮血。李彆拖著受傷的右臂走來:“將軍,我們隻剩不到八千人了,箭矢也快用儘。”
李榷望向遠處的聯軍營地,篝火如繁星般綿延數裡。“傳令下去,今夜子時撤退。”他低聲道,“讓傷兵先走,每人帶上兩支火把。”
李彆驚訝道:“撤退?那隴關……”
“守不住了。”李榷冷靜地說,“今日我們已重創敵軍前鋒,挫其銳氣。若再堅守一日,必全軍覆沒。”他指向西北方向,“雍縣尚有張濟的援軍,退守那裡才能繼續周旋。”
夜幕降臨後,李榷的部隊開始秘密撤離。傷兵們舉著火把先行,製造出大軍仍在的假象。城牆上,李榷命令士兵每隔十步插上一麵旗幟,又讓幾十名敢死隊員留在關內,不時敲響戰鼓。
“將軍,都安排好了。”李彆低聲報告,“留下的弟兄們……”
“告訴他們,堅持到寅時就可以自行撤離。”李榷的聲音有些沙啞,“若被俘,就說我軍主力仍在關後山穀中埋伏。”
子夜時分,李榷帶領剩餘的八千多人悄然離開隴關。士兵們用布包裹馬蹄,在月光下沿著山間小路疾行。遠處,聯軍的營火依然明亮,卻無人察覺關上的守軍已經撤離。
黎明前,龐德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將軍!隴關城牆上旗幟依舊,但守軍似乎減少了!”
龐德一躍而起,抓起長矛就衝出營帳。東方剛泛起魚肚白,他眯眼望向隴關,果然發現城頭的守軍稀疏了許多。
“不好!李榷要跑!”龐德怒吼,“傳令全軍,立即進攻!”
當聯軍衝入隴關時,才發現這裡幾乎已成空城。僅剩的幾十名西涼士兵大笑著點燃了預先準備好的火油,熊熊烈火暫時阻擋了追兵。
“追!絕不能讓他們跑了!”龐德氣得臉色鐵青,親自率領輕騎兵繞過火場追擊。
而此時,李榷的部隊已經走出二十餘裡。身後探馬來報:“將軍,龐德率三千輕騎追來了!”
李榷冷笑一聲:“果然來了。”他轉向李彆,“按計劃行事。”
當龐德的追兵進入一段狹窄的山路時,突然兩側山坡上滾下無數火球,緊接著箭矢如雨般射來。龐德急忙勒馬,卻發現前路已被倒下的大樹阻斷。
“中計了!”龐德咬牙切齒,卻不得不下令停止追擊,先清除路障。
這一耽擱就是兩個時辰。當龐德終於突破阻礙繼續追擊時,李榷已經率軍渡過渭水,與張濟的三千援軍會合。兩軍合兵一處,退守雍縣。
龐德追至雍縣城下時,隻見城牆上旌旗招展,守軍嚴陣以待。李榷站在城樓上,身旁是剛剛趕到的張濟。
“龐令明,連日奔波辛苦了!”李榷高聲笑道,“不如進城喝杯茶再戰?”
龐德怒視城上,知道短時間內難以攻下雍縣,隻得悻悻退兵,回去向馬騰複命。
“將軍,我軍連日追擊,士卒疲憊,不如……”副將湊近進言,話未說完就被龐德淩厲的眼神逼退。
“傳令,後隊變前隊,撤!”龐德猛地調轉馬頭,鐵甲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他最後瞥了眼城牆上的李榷,對方竟舉起茶盞做了個敬酒的動作。
馬蹄聲如悶雷般遠去,卷起的塵土在夕陽下形成一道朦朧的屏障。龐德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轉身的刹那,李榷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獵人般的銳利目光。
“張將軍,可以動手了。”李榷放下茶盞,指尖在城磚上輕輕叩擊三下。
十裡外的鬆林中,張濟的三千精兵早已埋伏多時。他們用浸濕的布條包裹馬蹄,嘴裡銜著木片,像一群無聲的幽靈潛伏在暮色裡。最前排的弓箭手將箭簇浸入身旁陶罐,粘稠的火油順著箭杆緩緩流淌。
龐德的隊伍正穿過一處葫蘆狀穀地。兩側山勢陡然收緊,嶙峋的怪石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獸。戰馬突然不安地打著響鼻,龐德心頭警鈴大作,猛地抬手示意全軍停止前進。
“有埋伏!列圓陣!”
幾乎在龐德喊聲響起的同時,無數火把從山崖上拋落。浸透鬆脂的火把在空中劃出猩紅的軌跡,落地瞬間引燃了事先埋設的乾草。緊接著是帶著淒厲嘯聲的火箭,像盛夏的暴雨般傾瀉而下。
“保護將軍!”親兵隊長王虎縱馬擋在龐德身前,一支火箭穿透他的肩甲,火焰立刻吞噬了半邊身子。戰馬受驚揚起前蹄,將燃燒的騎手甩進混亂的軍陣。
龐德拔出環首刀劈開迎麵射來的箭矢,火星在刀刃上迸濺。他注意到這些箭矢的製式與先前山路伏擊時截然不同——箭羽染成暗紅色,顯然是張濟部下的標誌。
“向西突圍!”龐德吹響青銅號角,殘餘的五百騎兵立刻聚攏成錐形陣。他們用長矛挑開燃燒的障礙,戰馬踏過滿地火苗,鐵蹄將火星碾成飄散的金屑。
就在先鋒即將衝出穀口時,地麵突然塌陷。偽裝巧妙的陷馬坑裡倒插著削尖的竹樁,最先跌入的幾匹戰馬立刻被刺穿肚腹,悲鳴聲撕開裂帛般的夜空。龐德急勒韁繩,坐騎人立而起,前蹄在陷坑邊緣險險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