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弘農城籠罩在一片肅殺之中,曹操站在城樓上,手中捏著那封燙手的竹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遠處,渭水的波光在夕陽下如同破碎的銅鏡,映照著他陰晴不定的麵容。
“主公,袁本初的命令……”程昱立在一旁,聲音如鐵石般冷硬,腰間佩劍隨著他前傾的動作與城牆磚石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曹操冷笑一聲,竹簡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兩萬兵馬入長安?他袁本初倒是打得好算盤。”他轉身時,鎧甲在暮色中發出沉悶的金屬碰撞聲,“我曹孟德何時成了他袁紹的部將?”
城下軍營中炊煙嫋嫋,兩萬士兵正在準備晚膳。曹操的目光掃過那些營帳,程昱忽然上前一步,甲胄鏗鏘:“主公,不妨將計就計。袁紹要我們出兵,我們便出——但糧草軍需,必須加倍索取!”
曹操眼中精光一閃,突然將竹簡擲於地上:“傳曹仁、曹洪!”
半個時辰後,中軍大帳內燭火通明。曹仁與曹洪單膝跪地,鎧甲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子孝、子廉,明日你二人率兩萬兵馬前往長安。”曹操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手指輕叩案幾,“記住,行軍要慢,每日不得超過三十裡。”
曹洪抬頭欲言,程昱已冷然開口:“袁紹急欲控製長安,必會應允我軍所求。二位將軍沿途可多設營寨,廣布斥候——”他手掌重重按在地圖上,“若遇流寇襲擾,正可借機拖延。”
程昱隨即呈上一卷竹簡,竹片相撞發出金鐵之聲:“屬下已擬好軍需清單。按兩萬兵馬三月用度,需粟米二十五萬石,乾草四十萬束。”他嘴角揚起一抹銳利的笑意,“既是要借道,自然要留下買路錢。”
曹操接過竹簡,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帳內燭火搖曳:“仲德深知我心!”他蘸墨揮毫,在文書末尾又添上“鐵甲三千副”幾個大字,墨跡如刀,“再加這些,就說西涼風沙磨損軍械。”
次日黎明,大軍開拔的號角撕裂晨霧。曹操立於城門,程昱如鐵塔般矗立其側。曹仁在馬上抱拳:“主公保重,末將定當步步為營。”
待大軍遠去,程昱突然壓低聲音:“主公,屬下已密令沿途亭驛,凡袁紹信使必經之處,皆安插耳目。”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袁本初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當夜,密室中燭影幢幢。程昱展開地圖時,腰間佩刀的銅飾與案幾相碰,發出錚鳴:“長安城內已有我們的人。隻要曹仁將軍兵臨城下,城門校尉自會響應。”他手指如鉤,在潼關位置重重一扣。
曹操解下佩劍置於案上:“仲德果然未雨綢繆。袁本初想坐收漁利?”劍鞘與木案相撞的悶響中,他聲音陡然轉冷,“我要讓他知道,這漁網裡裝的都是刀劍!”
窗外秋風嗚咽,卷起一片枯葉擊打在窗欞上,如同箭矢破空。夏侯惇忍不住道:“可若袁紹察覺……”
“他察不覺。”程昱斬釘截鐵地打斷,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冀州彆駕從事郭圖,昨日已收下黃金五百兩。”燭光將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映出嘴角冷酷的弧度,“袁紹的耳目,從此就是我們的人。”
五日後,袁紹的批複發回。曹操展開絹書,程昱突然撫掌大笑:“果然連鐵甲都照單全收!”笑聲中帶著金屬般的顫音,“此人好大喜功至此,合該為主公所製!”
曹操將絹書擲入火盆,火焰騰起時照亮他幽深的瞳孔:“傳令,即日起弘農全城戒嚴。”他轉頭看向程昱,“就說……程仲德夜觀天象,見太白犯昴,主兵戈之災。”
程昱立即會意,按劍應諾:“屬下這就去散播流言,保準讓白波賊‘聞風來犯’。”他大步出帳時,鐵甲鱗片摩擦聲如毒蛇吐信。
城外新築的營壘中,兩萬精兵正在演練攻城陣法。曹操站在箭樓上,看著程昱的身影如利劍般劈開晨霧,所到之處將士們無不肅立。風中傳來程昱沙啞卻有力的訓話聲,與刀戟碰撞聲交織成一片金戈鐵馬的樂章。
夕陽的餘暉將長安城外的原野染成血色,袁字大旗在左馮翊方向隱約可見。賈詡站在城樓上,寬大的衣袖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眯著眼睛望向遠方,手指輕輕敲擊著斑駁的城牆。
“報——”一名斥候飛奔上城,“曹仁、曹洪兩位將軍率領兩萬大軍已至十裡外!”
賈詡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卻無半點笑意。他轉身對身旁的副將低聲道:“傳令下去,按計劃行事。”
副將猶豫道:“大人,曹操派兵來援,我們不讓其入城,恐怕……”
“恐怕什麼?”賈詡淡淡地打斷他,“大公子的兩萬人已到左馮翊駐防,曹軍卻姍姍來遲一日。曹操的心思,你當真看不明白?”
副將額頭滲出冷汗,不敢再多言。
次日清晨,曹仁、曹洪率軍抵達長安城外。塵土飛揚中,曹仁胯下黑馬焦躁地踏著步子,他抬頭望向緊閉的城門,眉頭緊鎖。
“奇怪,賈文和竟不出城相迎?”曹洪在一旁嘟囔著,手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就在此時,城門緩緩開啟,賈詡身著官服,麵帶笑容地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隊捧著酒食的侍從。
“兩位將軍遠道而來,辛苦了!”賈詡拱手行禮,聲音洪亮,“朝廷得曹公如此忠心,實乃大漢之福啊!”
曹仁翻身下馬,回禮道:“賈大人客氣了。袁昊逆賊逼近長安,我等奉丞相之命特來護駕。”
賈詡笑容不變,眼角餘光卻掃過曹軍整齊的陣列和精良的裝備——這哪是匆忙調集的援軍,分明是早有準備的精銳之師。
“賈大人,”曹洪上前一步,聲音粗獷,“我軍遠來疲憊,還請速開城門,讓將士們進城休整。”
賈詡故作驚訝:“哎呀,將軍此言差矣。城中狹小,如何容得下兩萬大軍?況且……”他壓低聲音,“聖上近日龍體欠安,最忌喧嘩。我已命人在城外搭建營帳,備好酒食,定不會虧待將士們。”
曹仁臉色一沉:“賈大人這是何意?我等奉皇命而來……”
“正是皇命!”賈詡突然提高聲調,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聖上口諭,為免驚擾百姓,援軍一律駐紮城外。兩位將軍莫非想抗旨不成?”
曹洪怒目圓睜,手已按在劍柄上。曹仁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強笑道:“賈大人言重了。既是聖意,我等自當遵從。”
賈詡滿意地點點頭,揮手示意侍從上前:“來人,為兩位將軍引路。營帳已備好,酒肉管夠!”
當夜,曹軍大營中。
“賈詡老賊欺人太甚!”曹洪一拳砸在案幾上,酒樽被震得跳起,“我們冒死來援,竟被拒之城外!”
曹仁慢慢飲儘杯中酒,眼中寒光閃爍:“他早看穿了主公的心思。袁昊在左馮翊按兵不動,賈詡又拒我們於城外……這長安,怕是不好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