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7月的北京,熱浪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著整個城市。
清華大學的校門在烈日下泛著古樸的光,校門前的石板路被曬得發燙,偶爾有幾輛自行車叮鈴鈴地穿過。
陳暮站在一顆槐樹下,他不過18歲的年紀,身形單薄,身上的中山裝整潔,但已經被汗水濕透。
若不是考慮到這裡是清華,陳暮是真打算穿港式t恤前來。
但這個提議,被沈婉鈞死死地製止。
認為陳暮這樣穿來,那必然會被清華學子所嫌棄,太不尊重他們。
身後跟著的沈婉鈞,抱著一摞文件,白襯衫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背上。
沈婉鈞看著陳暮微微發怔的側臉,輕聲說道:“陳暮村長,要不我先去教務處打個招呼?”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擔憂,畢竟他們麵對的,是國內頂尖學府的學子和教授。
縱然,她透過自己的關係,打了招呼,但也沒有底。
這裡可是清華。
華夏最高學府!
雖然清北並列,但實際上,北大是要略差一點點的。
至少在人們心中,可以接受清北並列,絕對不能接受清華不如北大。
陳暮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儘管已經兩次登上新聞聯播,成為眾人眼中帶領漁村搞建設的“小英雄”,但此刻站在這滿是學術氣息的校園裡,他的心臟卻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這可是清華大學啊,”他在心裡默默想著,“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著深厚的學識,我真的能說服他們嗎?萬一被拒絕得太難看,不僅招不到人,自己可就尷尬了。”
畢竟陳暮其實也是應屆畢業生。
隻不過自己畢業的院校,和清華比起來,差距太遠,太遠。
這種先天學府壓製,讓陳暮頗有點緊張。
校園裡的學生們行色匆匆,有的抱著厚厚的書本,有的推著自行車,時不時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入陳暮耳中,讓他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了頓,一股強烈的局促湧上心頭,仿佛自己是個闖入者,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在輾轉打聽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建築係的辦公樓。
樓道裡,一幅幅精美的建築設計圖掛滿牆壁,從古典園林到現代高樓,每一幅都透著專業與精致。
陳暮駐足在一幅設計圖前,那是一座現代化商業中心的設計,線條流暢,充滿未來感。
他看得入神,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象著如果把這樣的設計理念融入漁村,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要是能把這些先進的理念帶回去,漁村一定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但隨即又擔憂起來,“可人家憑什麼願意去我們那個小漁村呢?這裡的學生隨便去哪個大城市的設計院,都能有更好的發展,我拿什麼留住他們?”
他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在內心深處不斷給自己打氣,卻又忍不住冒出陣陣怯意。
這一點,和陳暮在大海上跟美軍硬乾,炮轟和合圖一點關係沒有。
這裡是清華,就這兩個字,就足以讓所有大學生,不由自主地敬畏。
“這位同誌,有什麼事嗎?”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的中年教師走了過來,目光在陳暮和沈婉鈞身上打量。
陳暮連忙回過神,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老師您好,我是鵬城漁民村的村長陳暮,這次來是想招聘城市規劃類的應屆畢業生,為我們漁村的建設出份力。”
說著,他從沈婉鈞手中接過文件,遞了過去。
遞文件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在心裡祈禱著老師能給一個機會,“拜托了,隻要能和學生們說上話,就還有希望。”
中年教師接過文件,掃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沒想到新聞聯播裡的小村長親自來了。不過,我們建築係的畢業生,大多都想去國家部委設計院,或者留校任教,你們漁村……”
他的話語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陳暮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胸腔裡像是墜著一塊千斤重的石頭。
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誠懇地說道:“老師,我們漁村雖然現在條件不好,但發展潛力巨大。我們已經開始建設農民新村,接下來還想打造集旅遊、商貿於一體的現代化漁村,正需要專業的規劃人才。”
他在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
一定要爭取到機會,漁村的未來就靠這次招聘了。
陳暮知道自己的能力和短板,如果任由自己亂發展,那不是不行。
從財富上來說,一定可以實現全村人財富自由。但是村裡建設的亂七八糟的,那會被人笑話的。
就算不被人笑話,陳暮自個也會覺得膈應。
中年教師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吧,我幫你聯係一下係主任,安排個時間,你可以和應屆畢業生學生們見個麵,介紹一下情況。不過,能不能招到人,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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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過程中,陳暮和沈婉鈞坐在建築係的休息室裡。
休息室的牆上掛著許多建築大師的照片,還有一些學術研討會的合影。沈婉鈞看著陳暮緊繃的側臉,忍不住說道:“村長,那些學生說不定會看不起我們,我們……”
縱然沈婉鈞是全國最好的財經政法大學畢業的應屆畢業生,在這清華,也是局促的。
畢竟,全國第三的學府排名,很多學校可以去爭奪。
但是第一,第二,從來沒有人去爭。
“沒事,婉鈞。”陳暮打斷她,目光堅定,但心裡卻像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
“隻要我們把漁村的規劃和前景說清楚,總會有人願意和我們一起乾的。”
他在心底反複盤算著待會兒要說的話,每一個措辭、每一個案例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遺漏了重要信息,又擔心自己說得不夠好,無法打動那些眼界極高的學生。
“要是表現得太在意,肯定會露破綻;可要是太隨意,又顯得不專業,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終於,在係主任的安排下,陳暮得到了一個向學生們介紹的機會。一間不大的會議室裡,坐滿了即將畢業的城市規劃專業學生。他們大多穿著白襯衫、藍褲子,戴著眼鏡,臉上帶著自信與高傲。
陳暮走上講台,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鵬城漁民村的村長陳暮,很高興能有機會在這裡和大家見麵……”
“等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男生突然站了起來,“陳村長,我們是學城市規劃的,是要為現代化大都市做設計的,去你們漁村能乾什麼?畫漁船碼頭嗎?”
會議室裡頓時響起一陣哄笑聲。
陳暮聽聞這話,仿佛像鬆了口氣一般。
情形不會再壞了。這也讓陳暮那被最高等學府壓製而產生的緊張之情,徹底放下。
但一旁的沈婉鈞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一股羞辱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雖然羞辱的是陳暮,但她感同身受。
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難道漁村就不值得被規劃嗎?”沈婉鈞在心裡憤怒地呐喊,自尊心被狠狠刺痛,仿佛被人當眾剝去了所有尊嚴。
但她還是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想要出聲反駁,但卻看見陳暮投過來的鎮定自若的眼神,讓她逐漸冷靜下來。
陳暮微微一笑。
“同學,我們漁村正在進行前所未有的變革,從傳統漁村向現代化社區轉型。我們需要專業的規劃,讓漁村既有現代城市的功能,又保留漁村的特色文化……”
陳暮開口之後,心情愈發的安寧。
這裡縱然是清北又如何,我是來招聘的,是來當你們老板的。
這一刻,陳暮頗有種,你們再牛又如何,還不是學好文武藝,貨賣帝王家。
我現在就是那個帝王。
“嗤,說得好聽。”另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不屑地說道,“你們漁村有什麼學術資源?有先進的規劃軟件嗎?能接觸到前沿的學術理念嗎?跟著你去漁村,恐怕我們的專業都要荒廢了。”
沈婉鈞氣得臉色發白,剛要站起來反駁,陳暮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陳暮村長,他們太過分了!就算是清北學子,也不能這樣驕傲吧!”沈婉鈞努力壓製住內心翻湧的情緒,那股委屈、憤怒與不甘在胸腔裡激烈碰撞。
陳暮緩緩從包裡拿出一卷泛黃的圖紙,緩緩展開。
“這是兩個月前,我們漁村第一版規劃圖。那時候,漁村還是一片灘塗,我們沒有專業的測量儀器,就用竹竿丈量土地;沒有計算器,就用算盤計算數據。”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圖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線條,回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日子雖然艱苦,但每一步都充滿希望。我一定要讓他們看到漁村的潛力。就算被嘲笑,就算被看不起,我也不能放棄,漁村的未來不能就這樣斷送。”
當然,這番話說出來,那是真假參半的。
不過呢,此刻,陳暮總要表現出一點苦情戲來。
畢竟自己是來挖人才的。
是的,挖!在這裡招聘,就自己現在漁村的形式,那就是挖,或者說,搶,偷。
說著,他又拿出一張嶄新的設計圖:“這是我們未來的規劃,我們要建學校,醫院,商業街、文化廣場,還要開發海上旅遊項目。我們雖然沒有先進的軟件,但我們有一片亟待開發的土地,有一群渴望改變的村民。在這裡,你們的每一個設計都能變成現實,而不是僅僅停留在圖紙上。”
陳暮心裡默默祈禱著,希望這些話能打動在場的學生,“哪怕隻有一個人願意相信,願意跟我走,所有的委屈都值得。”
會議室裡安靜了片刻,但很快又響起質疑聲。“陳村長,你這是紙上談兵。”一個男生冷笑道,“沒有專業的指導,沒有完善的體係,你們的規劃遲早會出問題,到時候豈不是誤人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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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們寒窗苦讀這麼多年,可不是為了去漁村瞎折騰。白白浪費我們青春最美好的幾年時光。”
麵對這些尖銳的質疑,一旁有力沒地方使的沈婉鈞,急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是不是我太天真,高估了漁村的吸引力,我就不應該讓陳暮村長來這裡,白白受一番侮辱,我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以為托關係打了招呼,會好一點。沒想到,這些學子那麼不留情麵。”
陳暮對於屢遭無視和嘲諷,甚至鄙視,心裡也閃過一絲動搖,但隨即又堅定起來,眼神中燃起倔強的火焰,
“高傲,漠視,我就最喜歡有挑戰了。”陳暮內心冷冷一笑,決定今天怎麼也要攻克一名清北學子回去。
咬了咬牙,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卻充滿力量:“我知道我們漁村現在比不上大城市,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你們。我不但能給你們最好的待遇,我還能保證,在這裡,你們的才華不會被埋沒,你們的每一份努力都能看得到成果。”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後排的一個女生站了起來。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長發披肩,容貌清麗脫俗。
她的目光掃過會議室裡的同學,然後落在陳暮身上:“陳村長,我叫蘇念之。我在港島中文大學交換時,做過珠江口生態調研,對漁村的發展有一定了解。”
她走到講台前,看著陳暮手中的圖紙,“您的規劃雖然粗糙,但充滿了可能性。我願意去漁村看看。”
陳暮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股狂喜如同火山噴發般瞬間湧上心頭,眼眶也微微發熱,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終於有人相信我們了,漁村有希望了!這不是在做夢吧?”一旁沈婉鈞也是心裡激動地呐喊著,之前所有的委屈、焦慮和不安,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洶湧的淚水,險些奪眶而出。他拚命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在眾人麵前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