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戲稱“挽郎”是抬棺材的,但實際上這種粗活根本輪不到他們來做。隻需要牽引馬車,在棺木周圍吟唱的挽歌。並非全然的下苦力,主要是一些禮儀性的活動。
真要是抬棺材,柳家肯定不會讓柳恪去。一來他的身體未必能承受肩扛重物行走幾十裡路的辛勞;二來萬一半道上人累倒了,把吳嶺的棺木撂地上,那才是天大的罪過。
夏季的天亮得特彆早,剛一破曉,往常寂靜無聲的柳家主院就變得熱鬨非凡。
柳清勉勵兒子幾句,便退到一邊,靜靜地看著其他人忙碌。
柳恪換上了嶄新的衣裳,秦本柔細心地為他撫平衣衫上的褶皺。
待柳恪換好衣裳,顧盼兒方才提著化妝箱進來,開始做“麵子”工程。
柳恪看著一眾親人為自己忙前忙後,本想說他自己帶著小廝去禮部就行了,結果眾人都不放心。
最後決定讓顧嘉良和一位本家叔伯陪同柳恪去禮部。
至於柳清,所有人都沒征求過他的意見。連路都不認識的人,出門隻會添亂。
秦本柔放心不下,坐在後麵一輛車上,跟了過去。陪著她的,還有柳三郎和顧盼兒母子倆。
她們刻意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既不疏遠到失去對前方的聯係,也不親近到讓人詬病柳恪婦人之仁。關鍵時刻,一點把柄都不能給人留下。
馬車緩緩停駐於官坊門口,即便隻是在此稍作停留,四周也已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熱鬨非凡。
秦本柔用一方精致的繡花手絹,輕柔而細致地拂去額角不經意間滲出的細密汗珠,不知是熱的還是緊張的緣故。
說道:“希望二郎能排在前頭幾個應選。”
這會天氣尚算涼爽,越往後日頭越大,對柳恪越不利。不說臉上的妝容,連衣裳都經過重重加工,尤其是肩背部分,填充了蘆花,顯得身材更為健壯。
這和穿棉襖又有什麼區彆呢!
本以為他們到得夠早了,結果顧嘉良從前頭傳信來,說是有的人家,宵禁剛開就來禮部門前候著了。
顧盼兒輕輕搖著團扇,給兒子扇風,慢悠悠地說道:“早知道,該從萬福鴻買兩塊冰放進車廂裡。”
他們隻在外圍看著這人山人海、熱火朝天的場麵,都覺得內心燥熱不已,更何況裡頭應選的當事人。
還是王寶瓊有見地,苦什麼都不能苦孩子。
秦本柔考慮一瞬,“半塊冰就夠了。”
眼睛在車廂內掃視一圈,“再多的話,冷氣就該泄出去了。”外頭的人就該知道了。
若被有心人告一狀,好奢侈享受。再上綱上線一點,那就是吃不了做挽郎的苦。
這一樁樁一件件總結起來,那就是麵試寶典。
顧盼兒悄悄將這些事記在心頭,萬一將來顧小玉能用得上呢!
不過前提條件是,顧嘉良先得給孫子掙回來一個當挽郎的資格,也就是六品。
顧盼兒心底盤算一圈老父親幾十年的官路曆程,總覺得這個檻有點難過。隻能指望致仕時朝廷看在他這麼多年雖無大功卻也儘心勤勉的份上加恩了。
漫長的等待猶如煎熬,顧盼兒不得不找點事來轉移注意力,倚著車窗,向表弟、兒子介紹起目之所見能夠辨彆的官府衙門,以及它們各自的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