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參加右武衛慶功宴的賓客,多是其他軍隊的高階將官。右武衛的夥食名聲在外,其中也不乏想來蹭吃蹭喝的混子。
究竟有多好,至少比放在整個大吳中上水平的右屯衛強。
當初薛曲拿右武衛夥食好這一點,把侄子誆入了營。要不然薛曲怎麼不把的侄子拉拔進他的右屯衛,強詞奪理也是理。
當然右武衛夥食的下限也極低——列巴。
拖家帶口來的不止吳越。
慶功宴本就是個活絡關係的場合,帶兄弟子侄來見見世麵,認認門路,也是為將來鋪路。將門子弟的出路,終究還是在軍隊裡最穩妥。
昨日段曉棠就聽範成明提過,好些備選入營的年輕人都會來。
若把這當成一場“雙向相看”,倒也合理:右武衛怕招進混子,人家還怕受不了這兒的奇葩風氣呢!
盧自珍來得不早不晚,呂元正作為“後輩”,不卑不亢地將他請入帥帳。一進門,就見吳越正以一種“新奇”的姿勢半蹲在地上,對著椅子後麵不知在說些什麼。
盧自珍這輩子頭一回以這般“居高臨下”的姿態打量這位新王,兩人對視一眼,竟都不知該如何行禮問候。
吳越見是盧自珍,神色稍緩,對著椅子後麵沉聲道:“寶檀奴,出來!”口氣有些重。
隻見寶檀奴從椅子後麵三肢著地爬出來,空著的那隻小手緊緊攥著個五彩斑斕的雞毛毽子。
火頭營第一時間就將“肇事雞”道歉的誠意送過來了。可惜寶檀奴見識有限,還不懂踢毽子的樂趣,帥帳裡的大佬們更不可能“屈尊”陪她玩這種小兒把戲。
於是寶檀奴隻得自力更生,從過往玩過的其他遊戲中汲取靈感,比如——扔毽子。
隨著客人陸陸續續到來,有些位高權重的直接騎馬入營。吳越擔心寶檀奴跑出去被衝撞了,便將她圈在帥帳之中,隨她怎麼玩。
這邊廂吳越和其他人寒暄客套,那邊廂寶檀奴的毽子扔得歡快。
“啪——”毽子底座裡的銅錢砸在地麵的脆響,一聲接一聲,倒也規律。
帳內諸人倒不嫌她吵鬨,看她扔毽子都扔得磕磕絆絆,反倒生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笑意。再瞧她那三頭身的小模樣,要讓她靈活地踢毽子,確實為難孩子了。
拜這雞毛毽子所賜,此刻帳內人人都知道,恒山郡主早上剛被一隻土雞嚇得哇哇大哭。
毽子送來了,那鍋賠罪的雞湯想來也快好了,算是那雞“以命相賠”了。
寶檀奴從椅子底下鑽出來,吳越伸手在她身上輕拍兩下,拂去灰塵,這才轉身同盧自珍正式見禮。
“拜見王爺。”
“盧大將軍安好。”
吳越同寶檀奴介紹道:“這是盧大將軍。”
寶檀奴挨在吳越腿邊,仰著小臉,奶聲奶氣地喊:“大將軍。”
帳內坐著好幾位大將軍,姓氏不同,她聽得多了,也分不清誰是誰,索性一概喊“大將軍”。隻是不知那些還沒爬上大將軍之位的將官聽了,心裡是苦是樂。
盧自珍笑著應道:“小郡主安好。”
他自然是見過寶檀奴的,幼兒忌諱在靈堂久待,更何況寶檀奴隻是個孫女,摔盆打幡這些孝子賢孫活計全用不上她。但私下和吳越會麵的時候,寶檀奴要不在屋裡,要不就是由仆婢陪著在院子裡玩。
偌大的王府如今隻剩父女倆相依為命,吳越看得緊些,也在情理之中。
許多人心思粗疏,看孩童隻分高矮胖瘦,難辨具體模樣。盧自珍雖心細,卻也不留意彆家孩子的長相,隻是這父女倆一大一小總“綁定”出現,倒也不會認錯。
帳內諸將齊聚,談政務太沉重,說不定就像上次孫文宴那般惹一身腥,說風花雪月又太輕浮。
現在有寶檀奴打頭,最後還是各家的不肖子承擔了所有。
以前這些話題,吳越插不上嘴,範成達抬不起頭,現在風水輪流轉,總算能挺直腰杆說幾句了。
前來赴宴的人,多少都要來帥帳周圍露個麵,能不能進去是其次,態度得到位。
正所謂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說出來就是哪怕骨頭斷了,也得帶著那根“筋”出現。
馮睿達也來了,他親生兒子年紀尚小,便帶了馮昊慨同來。
馮昊慨本就足夠資格單獨出席,但此刻亦步亦趨跟在馮睿達身後,姿態放得極低,顯然是在儘子侄本分。說不定明天左武衛的慶功宴上,他還要繼續跟在馮睿達身後,挨桌給諸位長輩、前輩敬酒,將這份“懂事”做足。
不管帥帳內諸人與馮家有何是非恩怨過往,但都牽扯不到馮昊慨這個小輩身上。看他身形挺拔,眉眼間自有英氣,誰不暗自欣慰馮晟後繼有人呢!
將門子弟,智勇雙全是奢望,能占一樣便足以讓祖宗在地下瞑目。
如今看來,馮昊慨武勇是夠的,性子也比馮睿達沉穩得多,沒那股子乖張暴戾,待人接物有禮有節,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雲修偉作為馮睿達曾經的上司老懷安慰,看馮家的安排,將來馮昊慨大約是打算走武職。隻是他自幼承爵,身份尊貴,無論南衙十二衛還是北衙六軍,主事的大將軍怕是都壓不住這位小國公。往後大概率是先在千牛衛、監門衛混幾年資曆,再外調曆練。
馮昊慨沒那他叔父難纏,怎麼不叫雲修偉放心呢,將來不知能省多少麻煩。
他甚至覺得,再過幾年,這孩子說不定能反過來“收拾”馮睿達——大家都對馮家的“家教”知之甚詳。
想到這兒,雲修偉不由得瞥了眼範成達,同樣是當上司的,他怎麼就把馮睿達這條“瘋狗”調教得指哪兒咬哪兒呢?
馮睿達全然不知前上司的腹誹,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當初的合作本就是各取所需,他向來不是會在意上司臉色的人。
彆忘了,他連前……前上司都送進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