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樓的投票規則簡單粗暴,平日裡來消費的多是男子,文會也多是男子參與,年底投票時,除了詩文質量,“盤外招”更是層出不窮。
女詩人想要從中殺出一條血路,難於上青天,隻能寄希望於親友,以及親友的親友支持。
孫無咎的妻、妹都寫了詩,可他心裡清楚,水平未必能達到投票門檻,自然不願摻和這場腥風血雨。
男子的文名能化作實實在在的利益,或被權貴賞識、或得薦官機會。
可女子得了文名,除了幾句誇讚,又能得到什麼?
說不定還會有衛道士跳出來說句“公道話”,“女子當以相夫教子為本,何必與男子爭名奪利!”
白秀然同人過來的時候,白湛等人正看得起勁兒。
白秀然笑著問道:“怎麼樣?今日這麼多詩,可有幾首好詩?”
她之前在三樓蹲了不少時間,每一首詩新鮮出爐時都是一片讚歎聲。
白秀然肚子裡墨水不多,但直覺說的比寫的好聽。
這不,就來尋求公正客觀的局外人的意見。
徐昭然坦言,“上品之作倒是有幾首,字句工整、意境也尚可,但若說驚豔,倒還真沒有。”
白秀然不禁笑道:“你問問明月,春風得意樓開業到現在,一共出了幾首能驚豔世人的作品?”
祝明月無奈地笑了笑,她的眼光受現代審美影響,向來偏高。
在她看來,春風得意樓這些年收錄的詩文,雖不乏工整之作,可真正能達到現代課本裡“經典”標準的,一首也無。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文學價值低,但八卦的價值高啊!
畢竟人人都是關係網中的一員,每一首背後,都連著長安城裡的一段人情往來,讀詩倒像在讀一本長安生活錄。
徐昭然的目光忽然落在祝明月身後的夥計身上,幾個夥計或抱著酒壇,或捧著托盤,托盤裡擺著七八隻酒壺和酒杯,瞧著分量不輕。
白秀然喝酒不奇怪,可這顯然不是她一個人能喝的量。
徐昭然問道:“樓上酒水不夠了?”
白秀然挑了挑眉,語氣意味深長,“現在是不夠了。”
薑永嘉先前回報,女子文會在收益上少一大塊的緣由之一,就是她們消費的酒水少。
如今看來還是想窄了,女人不愛地瓜燒那種烈口的,卻喜歡青梅酒、葡萄酒這類清甜綿長的,而這些酒的利潤,可比烈酒高多了!
祝明月眼尾眉梢都透著幾分輕快,順勢為這樁“意外之喜”作下注腳,朗聲道:“白日放歌需縱酒!”
難得有這麼一場熱鬨的文會,女人們儘興,春風得意樓的生意也能更旺,兩全其美。
女人拋卻了平日裡的拘束,借著詩文抒發心意,到了這尾聲時刻,若不喝點酒助助興,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先前文會進行時,大家或端坐品鑒詩文,或低聲交流心得,連說話都帶著幾分克製。
可這會兒情緒漸漸湧到頂點,在不破壞公序良俗的公共場合裡,飲酒似乎成了最好的發泄手段。
什麼酸梅湯、杏仁露,滋味再好、再解膩,在這種需要釋放情緒的時刻,總顯得少了點“勁兒”,它們能解渴,卻解不了心頭那股想暢快淋漓的興致。
酒就不一樣了,既能悅己娛情,又能借著幾分微醺的興致,再吟兩句即興的小詩,應和著牆上的墨跡,倒有幾分“鬥酒詩百篇”的雅趣。
先前那些端著的矜持、藏著的躊躇、時刻繃著的清醒,在這最後的時刻,都可以借著酒意輕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