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台真正的殺機,藏在那些說不清來曆的金甲背後。
那些金甲,大概率是豪門世家在自家莊園裡私造的。
大世家的莊園向來自成一體,關上大門就是一個小世界,衣食住行樣樣能自給自足,裡頭少不了銅器、鐵器作坊。
打造農具、鑄造器皿擺設,這些日常用途,朝廷不會乾涉。可一旦沾了兵器、鎧甲,甚至鑄幣,那就是掉腦袋的重罪,朝廷向來是寧肯錯殺,也絕不放過。
紈絝子弟一時興起,說不定就賣了自家的底細。
青銅甲的防禦能力,介於鐵甲和皮甲之間。
內行人都知道,銅鑄和鐵鑄根本不是一套工藝,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可你敢私造能實戰的青銅甲,還有實力支撐起一條鑄造鏈,怎麼能不讓朝廷心生警惕呢!
就像私兵一樣,他們和豪門大戶的部曲、莊丁有何區彆?
是“脫產”與“不脫產”的區彆嗎?哪有這麼簡單!
真正的區彆在於,一個在明麵受朝廷管控,一個在暗麵遊離於規則之外。
早幾十年,世家部曲鼎盛之時,有些勢力甚至能破城滅國,和今日的朝廷正規軍又有何差彆?
呂元正最後叮囑一句,“近來,你們莫要再穿金甲出去招搖了。”
最後看向範成明,“範二,把你反省的折子寫了,明日遞上去。”
青銅甲算什麼正經甲胄,自然是反省而非認罪。
這方麵呂元正相當慶幸,右武衛作為長安金甲保有量最高的群體之一,這次被禦史台點名卻隻有範成明一人。
究其原因,還是右武衛超高的出勤率,其他人天天在營裡操練,根本沒空穿金甲去街麵上招搖。
隻有範成明,雖說自己沒現成的金甲,可人緣好,總能從朋友那借到,穿出去過過癮,結果就成了“出頭鳥”。
在右武衛上下看來,範成明被禦史台彈劾,壓根不算事,連皮毛都傷不著。
範成明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他自知文化水平有限,寫折子實在為難,不由得偷偷瞄了眼身後不遠處的孫安豐。
他們犯了一樣的錯,想來寫著更真情實感一些吧!
至於傳說中把金甲格調再抬上一個台階的段曉棠,反倒沒被禦史台豎起來當典型。
右武衛向來奇葩輩出,傳出去的消息也多是似是而非,少有人真見過段曉棠穿金甲;而那些見過的人,自然不會去舉報她。
簡而言之,禦史台並沒有抓到段曉棠的“犯罪”證據。
禦史台若將劍鋒對準她,萬一又搬出什麼切實證據被打臉,容易影響公信力。
幸好,禦史台沒這麼乾。
段曉棠的金甲,確實如她所說,隻是一件精巧的青銅裝飾品,彆說實戰,就連尋常磕碰都得小心護著,半點防護力都沒有。
待段曉棠回家把營中的定論一學,祝明月本就沒為這事提心吊膽,聽完後更是徹底安了心。
她們家的“猴甲”本就是首飾鋪定製的裝飾品,半點沒踩線。
就算是全永思那些找銅器作坊做甲的,也不過是在灰色地帶晃悠,沒真犯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