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是做官沒做出名堂來,但基本的官場禮儀還是明白的,連忙叉手行禮。
往常哪裡有機會一次性麵見如此多的三司大佬。
顧嘉良心裡更確定,今日要辨的字跡,定然與大案有關。
瞧見虞建元出現在大理寺衙門,他們大概就明白是為了哪樁案子了。
虞建元端坐在書案後,麵前攤著一疊紙張,他一手扶著衣袖,一手握著毛筆,低頭專注地書寫。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映得紙上的字跡格外清晰。
待最後一筆落下,虞建元緩緩放下筆,長舒一口氣,對著身側的官員說道:“還是這張摹得最像。”
話音剛落,一位身穿緋色官服的官員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張紙,緩步走到廳堂中間,將紙展開,一尺見方的麻紙上,隻寫了一個碩大的“東”字。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字上。
橫畫起筆如寒刃出鞘,鋒芒畢露。收尾處猛地一鉤,帶出鶴喙般的銳利。
豎畫如孤直的青竹,挺拔有力,卻在將儘時倏然提腕,剔出利刃似的鋒芒。
中間的“田”字被瘦長的筆畫緊緊捆住,像是被秋風束緊的糧囊,透著幾分壓抑。
這字哪裡是“寫”出來的,倒像是用金絲銀線在月光裡繡成的,每一筆都帶著踏碎瓊瑤的腳步聲。
待最後那記斜鉤如蠍尾般刺出時,滿紙都仿佛浸了秋夜的風露,那“東”字便立在紙上,成了一座精雕細琢的骸骨。
宗元緯走上前,目光掃過四人,沉聲道:“今日請諸位前來,是為一樁要案。
本官隻有一個要求,無論結果如何,出了這扇門,不得對外人提及半個字。”
四人齊聲應道:“下官明白。”
宗元緯點頭,指著那張“東”字問道:“諸位都是長安書法名家,過往可曾見過類似的字跡?”
大吳盛行楷書,講究法度嚴謹、結構端正、筆力遒勁,其中蘊含的是秩序、威嚴與氣度。
可眼前這個“東”字,雖屬楷書,卻走了一條劍走偏鋒的路子。
筆法獨特,鋒芒畢露,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氣,是前人從未有過的風格。
也正因這般獨特,鬱修明才會對那份左手書的供詞印象深刻,記了好幾年。
三司官員此前已圍著這份字跡研究了許久,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特殊的字體。
如今,隻能寄希望於這四位書界名家。
顧嘉良等人湊上前,仔細端詳著那個“東”字,手指忍不住在空氣中虛摹著筆畫走勢。
片刻後,四人交換了個眼神,齊齊搖頭,“從未見過。”
虞建元見他們神色不似作偽,便對著鬱修明吩咐,“把東西拿上來吧!”
方才展示的隻是他臨摹的字跡,現在該上“真章”了。
鬱修明捧著一個黑漆托盤上前,托盤上放著兩份文書:一份是卷起的紙卷,另一份是裝訂好的簿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