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帶著特有的寒涼,繞著潼關外的草市打轉。
祝三齊縮了縮脖子,情不自禁地將雙手揣進袖子裡,他半蹲在攤位後麵,背脊微微弓著,頭上戴了頂舊帽子,從背影看,活脫脫像個守著自家田地的老農。
誰能想到,這是祝明月手下掌管潼關商隊的得力乾將。
祝明月在四關之外都布置了攤位,論熱鬨程度,潼關草市當仁不讓地排在第一。
這裡是關中通往河洛的要道,南來北往的商隊、趕路的旅人,大多會在此歇腳補給,人聲、馬嘶聲、叫賣聲混在一起,從清晨鬨到日暮。
祝三齊等人離開長安時還是盛夏,當時計劃著做一兩個月生意就回去。
可看眼下這架勢,怕是要在這兒耗到年底。
倒不是商隊生意不好,反而是因為“太好”。
誰叫長安到潼關這一段官道,被重點“關照”過呢!
四衛班師回朝時順帶掃蕩了沿途匪寨,後來接手剿匪任務的全永思,又時時刻刻盯著這個方向,把那些藏在山林裡的土匪壓得連頭都不敢露。
沒了匪患,商隊的日子就好過了。
祝明月旗下的商隊各個規模不小,這幾個月下來,彆說被搶,連個敢上門找茬的地痞都沒有。
商隊往來不斷,補貨、更換人手都方便,索性把駐留時間一延再延。
祝三齊第一次帶出來的團隊,如今已經換了一小半人手,有的是想家,有的是耐不住草市的辛苦。
剩下沒走的,全是舍不得出差期間的豐厚酬勞,這裡可比在長安當差掙得多不少。
趙財學著祝三齊的樣子,半蹲在攤位另一側,這樣能少吹點風。
他抬頭看了眼頭頂那塊有些破舊的油布,風一吹就晃晃悠悠,生怕下一秒就會被掀翻。
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可惜不能在這兒開個正經鋪子,總這麼擺攤,太折騰了。”
草市隻是臨時性的交易場所,附近的官吏除了按時來收“管理費”,其他事一概不管。
既不劃分固定攤位,也不管治安秩序,誰來得早、誰人手多,就能占個好位置,全靠搶。
祝三齊這支隊伍人多勢眾,他們不惹事,卻也不怕事。
他們長期駐紮在此,比那些來來往往的零散商隊多了不少回頭客,攤位位置才算固定下來。
這裡的條件實在稱不上便利。
幾個月下來,他們連個遮風避雨的草棚子都沒搭起來,頂多靠一塊油布擋擋太陽、遮遮小雨。
每天清早,從租住的民居裡把貨物一趟趟運過來,到了傍晚,再一件件搬回去。
若是遇上刮風下雨的壞天氣,就隻能歇業,留在院子裡點貨、盤賬,眼睜睜看著生意跑掉。
時間久了,布置攤位倒也熟練了,可比起在長安時背靠商鋪、作坊的便利,還是差得太遠。
在周邊買地建房開鋪子,且不說新鋪子能不能吸引來足夠的人流,單說將來能否保得住,就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