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憂生於長安的錦繡膏粱,一路上穿州過縣,也算見識過些民生疾苦。見到車窗外的場景,輕輕地“咦”了一聲,“太平縣這麼多牛車?”
比他們之前路過的縣城,多了不止一倍。
趙瓔珞收回落在田埂上的視線,眼眸微微低垂,“四衛班師回朝時,太平縣的士紳百姓去慈州買了許多牛羊,杜長林還取了公衙中的錢帛,幫著墊付,代買了不少牲畜。”
從人均論,太平縣的牛羊保有量,該是比周邊縣城高些。
趙瓔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上的鐲子,猜測道:“這會兒,山西來的牲畜牙子,該把新一批牛羊運到這附近了。”
南衙和並州大營有競業協議,並州大營的售賣會晚一段時間。
即便如此,今年的牲畜價格也比往年低不少。
家有餘資的人家,怎麼會不考慮再添些家當呢!
話音剛落,她察覺到張法音和孫無憂投來的詫異目光,顯然是驚訝她對太平縣的情況如此了解。
趙瓔珞心裡微微一慌,欲蓋彌彰地加上一句,“我聽曉棠說的。”
隊伍終於慢悠悠地駛入太平縣城。
比起長安、洛陽那樣的通都大邑,這裡顯然稱不上繁華。
街道不寬,路麵是夯實的黃土,偶有坑窪。路過的行人大多穿著粗布麻衣,少見綾羅綢緞,甚至能看到一兩個麵有菜色的百姓,縮著脖子匆匆走過。
在這個剛經曆過戰亂的偏遠縣城裡,能看到人們安穩地走在街頭,能聽到店鋪裡傳來的叫賣聲,就已是難得的平和。
至少,他們都還好好地活著。
自進城起,三人便隻將車窗推開一條細縫,不再明目張膽地向外張望。
畢竟是外來客,太過張揚總歸不妥。
馬車沿著主街緩緩前行,最終停在了縣衙門口。
自從吏部的調令下達,原太平縣令宮天瑞就馬不停蹄地帶著家小收拾行李,趕往蜀地赴任。
順便將縣衙後院的屋宅給杜喬騰出來。
畢竟緊隨其後的第二道調令,就是杜喬升任太平縣令。
這般無縫銜接,倒也落得個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有人都以為,杜喬三五年內的期望是升任太平縣令。
如今一年就實現了,怎麼不算仕途通達呢!
宮天瑞不知自己走的哪路狗屎運,他若真有了不得的背景,就不會被吏部扔到亂局重重的三州來做官。
遲則生變,他連來龍去脈都來不及打聽,隻當自家祖墳冒青煙,就忙不迭地帶著家小出發了。
全然不知這是杜喬陰差陽錯送他的一場富貴。
那會杜喬在外要強撐著體麵,沒心思去宮天瑞麵前討人情。
說到底,兩人不過是工作上的合作關係,在不熟的人麵前,上趕著剖開自己的傷口、自曝其短的事,杜喬不屑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