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綢緞就在陳記布莊斜對麵的街角,店麵同樣氣派,甚至隱隱還要壓過陳記一頭。門口掛著鮮亮的綢緞樣品,夥計們個個穿著體麵,臉上帶著職業化的笑容,與剛才陳記布莊的愁雲慘淡形成了鮮明對比。
“三郎哥,咱們真進去啊?”石頭看著王氏綢緞那高高的門檻和裡麵華麗的裝飾,又有點打退堂鼓,“咱們這身衣服……”
“衣服怎麼了?衣服破就不能買綢緞了?”趙三郎眼睛一瞪,“難道王老板做生意,還看人下菜碟不成?越是這樣,咱們越要進去!還得裝成大主顧!”
他理了理自己那身依舊破爛但好歹算乾淨的麻布衣,昂首挺胸地就往裡走。
石頭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果然,他們這副樣子一進門,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幾個正在挑選布料的貴婦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用手帕掩住了口鼻,眼神裡滿是嫌棄。夥計們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一個看起來像是領班的中年夥計皺著眉頭迎了上來。
“這位小哥,不知有何貴乾?我們這裡是綢緞莊,不是……”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這裡不是你們這種人該來的地方。
“怎麼?瞧不起人啊?”趙三郎不等他說完,就提高了嗓門,故意讓周圍的人都聽到,“俺們雖然穿得破,但也是來買東西的!難道你王氏綢緞店大欺客,隻做有錢人的生意?”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客人和夥計臉色都有些變了。這年頭,最重名聲,尤其是這種大店,要是傳出個“店大欺客”的名聲,那可是很麻煩的。
那領班夥計臉色變了幾變,連忙換上笑容:“哎喲,客官您誤會了!小的一時眼拙,多有得罪!咱們王氏綢緞,開門做生意,來的都是客!不知客官想看點什麼料子?”
“哼!這還差不多!”趙三郎滿意地點點頭,背著手,像個土財主一樣在店裡溜達起來,邊走邊點評:
“嘖嘖,這湖綢顏色倒是不錯,就是光澤差了點……”
“這雲錦……針腳有點稀疏啊……”
“這蜀錦……花樣子太老氣了!”
他嘴裡念念有詞,說的全是外行話,但那副煞有介事的派頭,倒真把一些人給唬住了。
石頭跟在後麵,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三郎哥啥時候懂這些了?
那領班夥計開始還陪著笑臉解釋,後來見趙三郎根本就是胡說八道,臉上漸漸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講究、看起來像是管事模樣的人從後堂走了出來,看到趙三郎,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領班夥計連忙上前,低聲解釋了幾句。
那管事聽完,走到趙三郎麵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位客官,看您也是懂行的人。小店最近剛到了一批上好的蘇繡錦緞,不如移步後堂,小的給您仔細瞧瞧?”
趙三郎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知道,像這種大店,真正的好東西、或者一些私下交易,都不會擺在大堂。
“哦?蘇繡錦緞?”趙三郎故作驚喜,“那感情好!帶路!”
管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趙三郎和石頭往後堂走去。
後堂明顯比前廳安靜私密得多,擺著幾張太師椅和茶幾。管事請趙三郎坐下,又讓夥計上了茶點。
“不知客官貴姓?看著麵生得很。”管事一邊倒茶,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
“免貴姓趙,”趙三郎大大咧咧地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裡,“從……呃,滄州來的,販點皮貨,賺了幾個辛苦錢,想給家裡的婆娘扯幾匹好料子。”他開始瞎編身份。
“原來是趙老板,失敬失敬。”管事笑了笑,“滄州可是好地方啊。趙老板這次來汴京,是常住還是?”
“看情況吧,”趙三郎含糊其辭,“要是生意做得順,說不定就在這兒置辦點產業。”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試探了幾句。趙三郎始終保持著土鱉暴發戶的形象,說話粗魯直白,但又不時透露出“不差錢”的信號。
那管事似乎也摸不清他的底細,但本著“來的都是客”的原則,還是客客氣氣地介紹了幾款價格不菲的錦緞。
趙三郎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挑三揀四,最後指著一款看起來最華貴的問道:“這個怎麼賣?”
“趙老板好眼光!這可是江南織造的上品,寓意"花開富貴",整個汴京城也沒幾匹。您要是誠心要,給您個實誠價,八十兩銀子一匹!”管事報了個高價。
“八十兩?”趙三郎像是被嚇了一跳,“搶錢啊!”
“趙老板,這可是真金白銀的好東西……”管事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夥計探頭進來,對著管事低聲道:“管事,癩痢三來了,在前廳找您。”
管事的臉色微微一變,對趙三郎歉意地笑了笑:“趙老板稍坐,我去去就來。”說著,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趙三郎看著管事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癩痢三?就是那個三角眼地痞的頭頭?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給石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則悄悄起身,像隻貓一樣,無聲無息地跟了出去,貼在了後堂通往前廳的屏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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