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擷芳樓那風月場出來，趙三郎隻覺得後背的冷汗把夾襖都浸濕了少許。
秦喬喬最後那個似笑非笑、帶著點貓捉老鼠般戲謔的眼神，像個烙印一樣刻在了他腦子裡。
“媽的，這娘們兒絕對憋著壞！”回小院的路上，趙三郎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結合之前聽到的關於漕運和“過江龍”的消息，他越發覺得秦喬喬這盤棋下得很大，也很險。而自己這顆擋在她路上的小石子，恐怕很快就要被她毫不留情地踢開了。
她會怎麼出手？直接派人砸店？自己的店啊，真下得去手就好了，而且不太像她的風格，太低級，也容易留下把柄。商業打壓？她已經在做了，但效果似乎有限。那麼……
趙三郎眯起了眼睛，想到了一個更陰損、也更符合秦喬喬性格的可能——輿論。在這個時代，唾沫星子同樣能淹死人，尤其是對於餐飲這種靠口碑吃飯的行當。
鬼使神差地，他又折返了回去。
“喲！這位爺，您怎麼又回來了？可是落下什麼東西了？”門口的龜奴眼尖，見他去而複返，連忙迎上來。
“沒落下東西，就是……覺得剛才沒喝儘興！”趙三郎咧嘴一笑，露出一副市井無賴喝高了想耍酒瘋的模樣，從懷裡摸出幾塊碎銀子，往龜奴手裡一塞，“給爺找個熱鬨點的位置，再叫兩個唱曲兒水靈的妹妹來陪爺喝幾杯！爺今兒高興，有賞！”
他想，或許在這喧囂浮華之地，在酒精和女人的環繞下，能暫時忘卻那些煩心事。
而且，多待一會兒，說不定還能聽到些關於秦喬喬或者那個神秘中年男的隻言片語？對，就當是繼續刺探軍情了！
龜奴掂了掂分量不輕的碎銀子，臉上的笑容立馬變得無比真誠：“哎喲喂！爺您真是爽快人！裡麵請，裡麵請！保管給您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次，趙三郎沒再去二樓的雅間，而是在一樓大堂挑了個靠近戲台、人聲鼎沸的位置坐下。
很快，兩名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段窈窕的歌女便被龜奴領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挨著他坐下，嬌聲軟語，殷勤勸酒。
趙三郎本就有些酒意上頭，又存了買醉的心思，再加上身旁軟玉溫香，鶯聲燕語不斷，沒過多久，便徹底放開了。
他大聲說笑，劃拳行令，跟兩個歌女調笑打趣，把現代聽來的葷段子改頭換麵講出來，逗得兩個女子花枝亂顫，周圍的酒客也紛紛側目。
期間，鄰桌一個看起來頗為豪爽的錦衣客人，似乎是覺得趙三郎投緣，還特意端著酒杯過來敬了他幾杯。
那酒似乎格外烈，入喉如火燒，後勁十足。趙三郎也沒多想，隻當是遇到了性情中人，來者不拒，杯到酒乾。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也不知喝了多少，隻覺得眼前的人影開始晃動，耳邊的絲竹聲也變得迷離起來。趙三郎舌頭打著卷，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公司年會的ktv包房，正摟著隔壁部門的小紅高唱“死了都要愛”。
“爺……爺您喝得差不多了，要不……奴家扶您回去歇息？”身旁的歌女柔聲勸道，眼神裡卻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歇……嗝……歇什麼歇！爺……爺還能再戰三百回合！”趙三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作響，引來一陣哄笑。
又鬨騰了一陣，直到月上中天，擷芳樓裡的客人漸漸稀少，趙三郎才終於在兩個歌女半攙半扶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得……得回去了……”他甩了甩昏沉的腦袋，掏出幾塊碎銀子，胡亂塞給兩個歌女，“賞……賞你們的……”
兩個歌女連忙道謝，扶著他往外走。走到門口，其中一個歌女忽然“哎呀”一聲，指著旁邊一條更暗的小巷說道：“爺，您看您這腳步……走大路怕是不穩當，不如抄這條近路吧？穿過去就是德慶街後巷了，安靜，也沒那麼多人瞧見您醉態。”
趙三郎此刻已是七葷八素，哪裡還能分辨方向和好壞，聞言隻含糊地點點頭：“好……好……聽你的……”
兩個歌女將他送到巷口，便福了一福，轉身回了擷芳樓，臨走前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
趙三郎獨自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了那條漆黑、狹窄、散發著潮濕黴味的小巷。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些，但也僅此而已。
巷子很深，也很安靜，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周圍是高聳的牆壁，連月光都難以照進來。
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感覺有些不對勁，想停下來辨認一下方向時，異變陡生！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趙三郎心中警鈴大作，猛地想回頭，但他的反應終究是慢了半拍。
後腦勺傳來一股大力，緊接著是劇烈的疼痛！
“唔！”
他連哼都沒哼出一聲，眼前瞬間一黑，整個人便軟軟地倒了下去，徹底失去了知覺。
在他倒下的瞬間，似乎有幾條黑影從黑暗中竄出，動作麻利地將他拖拽起來，迅速消失在了巷子的更深處……
……
不知過了多久，趙三郎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正在高速旋轉的滾筒洗衣機裡，天旋地轉，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極其微弱的光線從某個縫隙透進來，隱約勾勒出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輪廓。
身下是顛簸的木板，混雜著乾草和牲口的氣味。手腕和腳踝處傳來粗糙繩索的摩擦感，勒得生疼。
“媽的……”趙三郎晃了晃依舊劇痛的腦袋，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回。擷芳樓，醉酒，小巷，偷襲……
他被綁架了！
這個認知讓他瞬間清醒了大半，腎上腺素飆升，帶來一陣冰冷的寒意。
是誰乾的？秦喬喬？骰子張？還是那個神秘的中年男？或者……是那兩個看似柔順的歌女設的套？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卻找不到任何頭緒。
他掙紮著想活動一下身體，卻發現繩索捆得極緊，根本動彈不得。這手法，專業！絕不是普通地痞流氓乾得出來的！
就在他心急如焚，試圖尋找脫身之法時，一陣極其輕微的、壓抑著的啜泣聲，從黑暗的車廂角落裡傳了過來。
不止一個人！
還有彆人被綁了？是女人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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