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有人!”
趙三郎低沉的聲音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顆石子,瞬間打破了林中的寂靜。
蘇晴和幾個丫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那簡陋的木棍,緊張地望向趙三郎示警的方向。
樹影婆娑,光線昏暗,隻能隱約看到前方幾十步外,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伴隨著一些模糊不清的聲響。
是追兵嗎?還是這荒郊野嶺的其他歹人?
趙三郎沒有貿然行動。他將蘇晴和丫鬟們拉到一棵大樹後麵,示意她們蹲下,然後自己像隻靈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撥開擋路的枝葉,向前摸去。
他的動作很輕,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
越是靠近,那聲音就越清晰。似乎是……車輪滾動的聲音?還有牲口嚼草料的“吧嗒”聲,以及……一個男人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的聲音?
趙三郎心中一動,悄悄探出半個腦袋。
隻見前方不遠處的一小片空地上,停著一輛看起來頗為老舊的騾車。一頭瘦骨嶙峋的老騾子正低頭啃食著地上的枯草。一個穿著粗布短打、頭戴破氈帽的車夫,正靠在車轅上,一邊啃著乾硬的餅子,一邊搖頭晃腦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神態悠閒,完全不像是凶神惡煞的綁匪。
騾車上似乎裝載著一些貨物,用油布蓋著,看不清具體是什麼。
“……”趙三郎嘴角抽了抽,差點沒忍住罵出聲來。搞了半天,虛驚一場!
他直起身子,大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喂!老哥!借個光!”
那車夫正哼得起勁,冷不丁聽到聲音,嚇得手裡的餅子都差點掉了。他猛地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破爛、臉上還帶著幾道劃痕的年輕男子從樹林裡鑽出來,頓時警惕起來,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鞭子。
“你……你是什麼人?想乾什麼?”車夫色厲內荏地問道。
“老哥彆緊張,自己人,自己人!”趙三郎臉上立刻堆起那種帶著點諂媚和自來熟的笑容,快步走了過去,“我們是……呃,是出來踏青的,結果迷了路,不小心跟大部隊走散了。在這林子裡轉悠了大半天,可算見到活人了!”
他說著,還故意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一副狼狽不堪又慶幸不已的樣子。
車夫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趙三郎這身打扮,實在不像是什麼出來踏青的富家公子或者遊學士子,倒更像是……逃難的?
就在這時,蘇晴和幾個丫鬟也從樹後走了出來。她們雖然也穿著粗布衣服,臉上帶著疲憊和驚恐,但那份不同於鄉野村婦的氣質,尤其是蘇晴那清麗的容貌和沉靜的眼神,還是讓車夫吃了一驚。
“這……這些是……”車夫瞪大了眼睛。
“哦,這是我家小姐和丫鬟。”趙三郎麵不改色地胡謅道,“我們家是城裡做點小生意的,這不,尋思著天氣好,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麵,誰知道……”他適時地露出一絲懊惱和後怕,“唉,都怪我,沒看好路。老哥,看你這車,是往汴京城方向去的吧?”
車夫被這一連串的信息砸得有點懵,但看到對方人多,尤其還有女眷,而且趙三郎雖然穿著破爛,但說話條理清晰,眼神也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不像是普通的劫匪歹人,警惕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是……是往城裡送貨的。”車夫點了點頭,依舊保持著距離,“你們找我……有事?”
“老哥,行個方便!”趙三郎搓著手,笑容更加燦爛,“你看我們這又是女眷,又是迷路的,在這荒郊野外實在不安全。能不能……搭個順風車?我們給錢!絕對不少給!”
他說著,作勢就要往懷裡掏錢,但摸了半天,才“哎呀”一聲,臉上露出尷尬之色,“那個……出門急,盤纏……好像是丟在路上哪個地方了……”
蘇晴在後麵看著趙三郎這熟練的“表演”,不得不佩服他這隨機應變、臉不紅心不跳的本事。
車夫一聽沒錢,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這……這位小哥,不是我不肯幫忙。你看我這車,裝滿了貨,實在沒多少地方。而且,我這騾子也老了,拉不動這麼多人……”
“老哥!您發發慈悲!”趙三郎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就差沒抱住車夫的大腿了,“您看這幾位姑娘家家的,細皮嫩肉,萬一遇到什麼歹人或者豺狼虎豹,那可怎麼辦?”
“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到了城裡,我們立刻回家取錢給您,雙倍!不,三倍車錢!我趙三郎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
他又指了指蘇晴:“這是我家小姐,您看這氣質,像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我們家在城南德勝橋旁邊開著個小飯館,叫‘趙氏奇香’,生意還過得去,絕對不會賴您賬的!”他故意報出自己的店名,一來是增加可信度,二來也是想看看這車夫是否聽說過。
“趙氏奇香?”車夫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帶著點複雜的表情,“哦……原來是那家烤串店的趙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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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三郎心裡咯噔一下。這車夫的表情不對勁啊!
但他麵上不敢表露分毫,依舊堆著笑:“對對對!就是我!老哥您聽說過?”
“呃……略有耳聞。”車夫的語氣有些含糊,似乎不願意多說。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趙三郎和蘇晴等人,想到“趙氏奇香”最近發生的事情,再看看他們這狼狽的樣子,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測,或許是得罪了什麼人,遭了難?
惻隱之心和對那“三倍車錢”的期望,最終戰勝了疑慮。
“唉,罷了罷了。”車夫歎了口氣,擺擺手,“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你們把貨物往邊上挪挪,騰點地方出來。不過說好了,我這車慢,騾子也沒力氣,路上可得多擔待。”
“哎喲!多謝老哥!您真是活菩薩!”趙三郎大喜過望,連忙招呼蘇晴她們,“快!快謝謝這位好心的老哥!”
蘇晴和丫鬟們也連忙道謝。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騾車上的貨物重新規整了一下,勉強在後麵騰出了一小塊能容納幾個人的空間。雖然擁擠,但比起在荒野中步行,已經好上太多了。
趙三郎將年紀最小的丫鬟扶上車坐好,然後對蘇晴道:“蘇小姐,你們也上去吧,路上顛簸,坐著能省點力氣。”
蘇晴看了看擁擠的車廂,又看了看趙三郎,搖了搖頭:“趙公子,你一夜未睡,還是你坐吧,我跟著走就行。”
“讓你坐就坐吧。”趙三郎不由分說,半扶半抱地將蘇晴也弄上了車,動作略顯粗魯,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關切,“放心,三哥我身子骨硬朗著呢!”
另一個丫鬟也隨後上了車,他自己則跟在車旁邊走著。
“老哥,您貴姓啊?咱們邊走邊聊?”趙三郎走到車夫旁邊,套起了近乎。
“免貴姓王,單名一個全字。”車夫拿起鞭子,輕輕在騾子屁股上抽了一下,“駕!”
老騾子不情不願地邁開了步子,破舊的騾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朝著汴京城的方向,緩緩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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