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郎的那句“走，南倉！”說出口，空氣似乎都滯重了幾分，猴子和錢掌櫃也互相皺起眉頭。
“三哥，李家糧倉那邊……”猴子搓著手，壓低了聲音，“咱就這麼大咧咧過去？”
“大咧咧過去？那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趙三郎嗤笑一聲，走到那張簡陋的地圖前，手指在西大街李家糧倉的位置點了點，語氣卻透著一股子篤定，“咱們得換個法子進去，得像……像耗子進米倉那樣，悄無聲息。”
他摸著下巴，開始布置：“猴子，你挑兩個身手最利索、腦子最機靈的小子，今晚三更天，跟我一起行動。記住，咱們是去找耗子屎，不是去偷米，明白嗎？”
“錢掌櫃，”他又轉向錢掌櫃，“你留在院裡，萬一我們這邊有變故，或者……西屋那位有什麼情況，也好有個照應。記住，天亮前我們沒回來，就立刻帶人轉移去找秦喬喬，彆管我們！”
“趙老板……您可千萬要小心啊！”
“放心吧，”趙三郎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閻王爺想收我趙三郎，還得看看老子樂不樂意呢！”
……
西大街李家糧倉外，一片死寂，大門緊閉著，上麵交叉貼著官府的封條，顯得尤為注目。
“三哥，這封條……好像被人動過手腳。”猴子走近一看，壓低聲音指了指那顏色略有差異的封條邊緣。
趙三郎點了點頭：“看來，確實有人在我們之前，或者說，一直有人在偷偷進出這裡。”
他摸著下巴，又看了看那把大銅鎖，“鎖倒是沒換，還是官府的製式鎖。要弄開它不難，難的是這封條，撕開了容易，想不留痕跡地貼回去，可就難了。”
他思忖片刻，放棄了從正門強行進入的想法。“走，去周圍看看，這麼大的糧倉，總不能連個耗子洞都沒有吧？”
“分頭找找看，沿著牆根摸，看看有沒有鬆動的磚石、破損的牆洞啥的，或者……彆的什麼能進去的地方。”趙三郎低聲吩咐，“我和小五往東，猴子你帶小六往西。仔細點，彆弄出動靜。”
四人立刻分開，如同壁虎般貼著冰冷的牆根，借著微弱的星光和牆壁的陰影，開始寸寸摸索。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更夫的梆子聲，也帶來了牆內隱約傳來的那股混合著黴味和異樣油膩氣味的風。
趙三郎和小五摸索了一大段牆，除了幾塊略微鬆動的磚頭，並沒有發現明顯的入口。
就在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得冒險翻牆時，西邊傳來了猴子壓低了的、帶著點興奮的聲音：“三哥！這邊！快來看！”
趙三郎和小五立刻警惕地靠了過去，隻見猴子正蹲在一處被茂密雜草掩蓋了大半的牆角，扒開草叢，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嘿，還真有個耗子洞！”趙三郎湊過去一看，那洞口不大，剛好能容納一個瘦小的人鑽過去，洞口邊緣的泥土有被扒拉過的痕跡，顯然是經常有“東西”從這裡進出。
趙三郎嘴角勾起一抹壞笑：“老天爺還真是給咱留了條路！客氣啥？鑽！”
猴子第一個鑽了進去，趙三郎緊隨其後，小五和小六也麻利地跟上。四人壓低身形，依次從那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狗洞鑽了進去，動作輕盈得像貓，沒發出半點聲響。
糧倉院內更是漆黑一片，隻有幾間高大的庫房黑黢黢地矗立著，像蟄伏的怪獸。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混合了糧食發黴、灰塵和老鼠屎的味道，但仔細一聞，似乎還夾雜著一絲……並非糧食的異樣氣味。
趙三郎抽了抽鼻子，這味道……有點衝，像是某種油？他心中一動，想起了李瑩提到的“黑乎乎、黏糊糊的東西”。
“分頭找找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趙三郎低聲吩咐，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有氣音，“猴子，你帶小六去東邊那幾間看看，我和小五去西邊。記住，隻用眼睛看，手彆亂碰，有發現用貓頭鷹叫聲聯絡，兩短一長。”
“明白！”
四道黑影迅速沒入黑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地開始了探索。
趙三郎和小五摸到西邊最大的一間庫房門口，庫房的門上了鎖，是把普通的銅鎖，在趙三郎提前備著的兩根細鐵絲麵前，幾乎沒怎麼掙紮，就發出了“哢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推開沉重的庫房門，一股更濃烈的黴味和灰塵撲麵而來，嗆得人幾乎要咳嗽，那股奇怪的油味也更加清晰了。
借著從門縫和牆壁破洞透進來的微弱天光，趙三郎打量著庫房內部。
裡麵堆放著一些半空的麻袋，地上散落著一些糧食。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趙三郎的目光卻被地麵上幾道不尋常的痕跡吸引了。
那是幾道幾乎與地麵灰塵融為一體的、平行的、顏色略深的印記。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撚起一點痕跡邊緣的灰塵，放到鼻尖輕輕一嗅。沒錯，就是那股桐油混合著某種油脂的味道！而且，灰塵裡似乎還夾雜著一部分的黑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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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三郎的心跳漏了一拍，這粉末……質地細膩，顏色純黑……他不敢確定，但一個可怕的猜測如同毒蛇般纏上了他的心頭。
他又站起身，目光掃視著庫房的每一個角落，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庫房最裡麵的角落。
那裡的牆壁顏色比其他地方要新一些，而且……牆角堆放的幾個破麻袋，擺放的位置也過於刻意了。
他走過去，輕輕推開那幾個麻袋，露出了後麵的牆壁，伸出手，在牆麵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咚咚……”果然，聲音清脆，與其他地方沉悶的回響截然不同。
“小五，過來搭把手！”趙三郎眼中精光一閃。
兩人對視一眼，合力在那片牆壁上摸索、推搡。果然，隨著一陣輕微的摩擦聲，那片牆壁竟然向內側滑開了一道縫隙！後麵，是一個隱藏的夾層！
夾層不大，但也夠放得下幾十袋糧食了，裡麵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留下。
但是，地上同樣散落著一些細微的黑色粉末，角落裡還扔著幾塊破損的、沾滿了黑色油汙的厚油布。
“看來，東西已經被轉移走了。”趙三郎眼神銳利起來，心中卻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就在這時，外麵隱約傳來一聲極輕的、模仿貓頭鷹的叫聲，兩短一長，是猴子那邊的信號！
趙三郎心中一緊，立刻帶著小五退出夾層，將牆壁仔細地恢複原狀，將那幾個破麻袋也按照原來的樣子擺好，然後快速鎖上庫房門，朝著叫聲的方向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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