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跳蚤帶回那灰衫文士頻繁出入李家糧倉,並且還提溜個神秘黑布包裹的消息後,趙三郎這心裡就跟揣了個毛毛蟲似的,不得勁兒。
他讓手下幾個機靈小子繼續在外圍盯著,重點觀察那灰衫文士從糧倉出來後的去向,以及可能落腳或中轉的地點,但進展緩慢。那老狐狸滑不溜手,行蹤不定,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
“他娘的,光靠這幫小子在外圍摸索,效率太低了。”趙三郎在小院裡煩躁地踱著步,“老子得親自出去轉轉,看看能不能從彆的路子上摸到點什麼。”
他決定還是去瓦子區那片他最熟悉的地界兒碰碰運氣。那裡魚龍混雜,消息靈通,說不定就能從哪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摳出點有用的玩意兒。
當然,現在是非常時期,他趙三郎這張臉,在某些人眼裡估計比通緝令上的畫像還值錢。所以,出門前的“化妝”是必不可少的。
他找了件半舊不新的青布短衫,褲腿上還特意蹭了點泥點子,頭上戴了頂能遮住大半張臉的破鬥笠,臉上又用鍋底灰和黃泥巴精心“修飾”了一番,對著銅鏡照了照,嘿,彆說,這副尊容,扔進瓦子區那人堆裡,絕對是浪花都翻不起來一朵的那種。
“嗯,這造型,低調奢華有內涵,透著一股子飽經風霜的……窮酸氣。”趙三郎滿意地咂了咂嘴,揣上幾個防身的銅板,便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小院。
瓦子區依舊是那副熱火朝天的模樣,叫賣聲、吆喝聲、混雜著各種食物的香氣和……嗯,不太好聞的氣味,撲麵而來。
趙三郎壓低了鬥笠,學著那些走街串巷的遊民的姿態,眼神看似隨意地在周圍掃視,實則將每一個細節都儘收眼底。
他沒有明確的目標,隻是憑著感覺,在那些他認為最有可能藏匿秘密或者流傳消息的角落裡溜達。比如,幾家生意冷清卻總有固定茶客的老茶館,幾個看起來不起眼但據說背景不簡單的雜貨鋪,還有……一些他以前“光顧”過的、消息比較靈通的暗娼門前。
轉悠了大半個時辰,耳朵裡灌滿了各種雞毛蒜皮的八卦和不著邊際的吹牛,有用的線索卻半點沒撈著。
“他奶奶的,難道老子這‘順風耳’的本事退化了?”趙三郎心裡有些鬱悶,正尋思著是不是該換個地方,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路口。
那是通往豁牙劉肉鋪的那條巷子。
說起來,豁牙劉也算是老相識了,雖然現在不方便暴露身份,但過去打探打探消息,順便看看能不能從豁牙劉那憨直的屠戶嘴裡套點什麼話,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打定主意,趙三郎便壓了壓鬥笠,朝著豁牙劉的肉鋪方向走去。
肉鋪的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紅火,案板上掛著半扇剛分割好的豬肉,豁牙劉正光著膀子,揮舞著那把雪亮的剔骨刀,給一個提著籃子的大娘切肉。
趙三郎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現在肉鋪斜對麵的一個賣糖稀的小攤旁停下,假裝饒有興致地看著那攤主用小銅勺在石板上畫著各種花鳥魚蟲,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聽著肉鋪那邊的動靜。
“劉猛哥,您這手藝是越來越精湛了!這肉切得,薄如蟬翼,肥瘦均勻,回去炒個小菜,保管香掉舌頭!”一個穿著體麵的小廝,正對著豁牙劉拍著馬屁。
“嘿,王小哥兒你這話說的,我劉猛這手藝,那是祖傳的!閉著眼睛都能給你切出花兒來!”豁牙劉咧嘴一笑,露出那顆標誌性的豁牙,語氣裡帶著幾分自得。
趙三郎聽著這熟悉的對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這豁牙劉,還是老樣子,憨直中帶著點小得意。
他正準備等那小廝走了再過去,冷不防,豁牙劉那粗獷的嗓門突然揚了起來,帶著幾分狐疑和驚喜。
“哎?我說牆角根兒底下那個戴鬥笠的!你小子瞅著……咋那麼眼熟呢?是不是趙三郎?”
趙三郎心裡“咯噔”一下,暗罵一聲:“我靠!這孫子眼睛也太毒了吧?老子都化成這副鬼樣子了,他也能認出來?”
他本來還想裝作沒聽見,趕緊溜之大吉,可豁牙劉那大嗓門已經嚷嚷開了:“三郎!是你小子不?彆他娘的藏頭露尾的了!快過來讓劉猛哥我瞅瞅!你小子這幾天死哪兒去了?老子還以為你掉哪個臭水溝裡喂王八了呢!”
周圍幾個買肉的街坊聞言,也都好奇地朝著趙三郎這邊張望過來。
趙三郎隻好硬著頭皮,壓低了鬥笠,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
“咳咳……劉……劉大哥,您……您眼神可真好啊。”趙三郎乾笑著,聲音刻意壓得有些沙啞。
“好個屁!”豁牙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這副落魄潦倒的模樣,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小子這是唱的哪一出?怎麼搞成這副德性?還蒙著個臉,怕被人認出來?”
“唉,劉大哥,一言難儘啊……”趙三郎歎了口氣,指了指旁邊一個稍微僻靜點的角落,“借一步說話?”
豁牙劉也沒多問,將肉鋪暫時交給婆娘照看,便跟著趙三郎走到了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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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到底出啥事了?”豁牙劉開門見山。
“劉大哥,我這不是……最近手頭有點緊,想琢磨點新買賣,出來踩踩點嘛。”趙三郎含糊道,他不想把豁牙劉牽扯進自己的麻煩裡,更不想暴露自己正在被人追查的窘境。
“踩點?就你這副尊容?”豁牙劉斜了他一眼,顯然不信,“我看你是又惹上什麼麻煩了吧?前陣子你那‘趙氏奇香’不是挺火的嗎?怎麼,又被人眼紅了?”
“嘿嘿,生意場上的事,難免有點磕磕碰碰。”趙三郎打了個哈哈,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話鋒一轉,“劉大哥,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跟你打聽個事兒。”
“打聽事兒?”豁牙劉抱起了胳膊,“說吧,又想從我這兒套什麼話?不過先說好啊,賒賬的事兒,最近可不行,進貨的錢都不夠,經不起你小子折騰了。”
“瞧您說的,劉大哥!”趙三郎連忙擺手,“我趙三郎是那種人嗎?今兒個絕對不是來賒賬的!就是……就是想問問您,您這肉鋪生意好,迎來送往的,消息也靈通,最近……有沒有什麼生麵孔?”
豁牙劉聞言,摸了摸自己那顆豁牙,皺起了眉頭,仔細回憶起來:“生麵孔?我這鋪子,天天都有生麵孔。要說行為舉止特彆的嘛……”
他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哎!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有那麼兩個怪人!”
“哦?劉大哥快說說!”趙三郎心中一喜,看來有門兒!
“大概是十天半個月前開始的吧,”豁牙劉回憶道,“隔三差五的,就有兩個穿著普通青布短衫,但瞅著不像一般老百姓的漢子來我這兒。他們話不多,每次來就要十斤上好的後臀尖,還指定要剔得乾乾淨淨,一點肥油都不能帶。你說怪不怪?買那麼多精瘦肉,是家裡養了老虎還是豹子啊?”
趙三郎心中一動,“他們大概多久來一次?都什麼時候來?”
“說不準,”豁牙劉搖搖頭,“有時候一天一來,有時候三四天也不見人影,來的時辰也都是傍晚,天快黑那會兒,上次還是前天晚上過來的。”
“那他們買那麼多瘦肉,是自己吃,還是……”趙三郎繼續旁敲側擊。
“這就不知道了。”豁牙劉攤攤手,“我瞅著他們那身板,也不像是個能吃十斤肉的主兒。不過,他們每次來,除了買肉,還會順便問我一句,最近有沒有新鮮的……呃……豬下水,特彆是豬大腸和豬肝,每次他們都要走了。”
“豬大腸和豬肝?”趙三郎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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