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掌心的嫩芽在雨水中舒展,淡綠色的莖稈上竟浮現出細密的紋路,湊近了看,竟是由“田”“禾”二字交織而成。蘇牧指尖輕輕拂過芽尖,那紋路突然活了過來,“田”字的豎畫化作根係紮進孩子掌心,“禾”字的撇捺則展開成兩片新葉,在雨絲中輕輕搖曳。
“這是……字芽?”阿吉湊過來,彎刀上的“和”字紋與嫩芽相觸,竟讓葉片上冒出個極小的“安”字,“活的?”
蘇牧沒說話,目光落在西市裂縫處。方才蠻族文“奪”字消散的地方,青石板的縫隙裡正滲出淡金色的汁液,順著地脈紋路向四周蔓延。他想起淑妃虛影寫下的“歸”字,突然明白——那不是簡單的破解,而是喚醒了地脈深處沉睡的“共生之力”。
“去活字庫。”蘇牧轉身時,衣角帶起的風卷著幾片雨絲,落在三皇子掌心的字芽上。孩子咯咯笑著,任由那嫩芽隨著他的腳步輕輕晃動,葉片上的“安”字愈發清晰。
活字庫藏在太學西側的密道裡,入口偽裝成一尊青銅鼎,鼎耳上刻著“倉頡造字”的浮雕。阿吉伸手按住鼎上的“字”字浮雕,密道石門緩緩開啟,一股混合著鬆煙墨與陳舊紙張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裡的活字比外麵的沉三倍。”負責看守活字庫的老工匠顫巍巍地遞來一盞油燈,燈光下,整齊碼放的活字版泛著暗啞的光澤,“前幾日總聽見裡麵有響動,像是有人在搬東西。”
蘇牧拿起一塊“水”字活字,入手果然沉重,背麵刻著細密的星圖——這是皇家活字的標記,尋常工坊絕不可能有。他翻轉活字,突然發現邊緣有新鮮的劃痕,像是被某種特殊工具撬動過。
“清點數量。”蘇牧沉聲吩咐,目光掃過庫房深處。那裡的活字堆得格外高,隱約能看見最頂端露出半塊染血的綢布,顏色與前兵部侍郎女兒帷帽上的流蘇一模一樣。
三皇子突然指著那堆高起的活字堆:“那裡在發光!”
眾人望去,隻見活字堆的縫隙裡透出淡紫色的光,隨著呼吸般的節奏明暗交替。阿吉揮刀劈開外層的活字,露出裡麵藏著的木箱——箱蓋已被撬開,裡麵的活字不翼而飛,隻剩下鋪底的稻草上沾著幾縷黑色的獸毛。
“是玄狐的毛。”老工匠突然道,“這種狐隻在漠北的狼山出沒,皮毛能隔絕靈力,用來偷運活字再合適不過。”
蘇牧捏起一縷獸毛,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感——這毛發裡纏著極細的蠻族咒絲,與西市地契上的狼毒草汁液同源。他突然想起前兵部侍郎女兒的話,“活字庫藏在長安的地脈裡”,原來不是虛言。
“往西北走。”蘇牧將獸毛湊近油燈,火苗瞬間變成幽藍色,“咒絲指向狼山方向。”
三皇子掌心的字芽突然劇烈搖晃,葉片上的“安”字扭曲成“危”字。孩子突然抓住蘇牧的衣袖:“父皇,它說前麵有很多‘壞字’。”
眾人加快腳步,密道儘頭的石壁上刻著幅巨大的星圖,其中天狼星的位置被人用朱砂圈住,旁邊寫著行蠻族文:“以字為鎖,以魂為鑰”。阿吉用彎刀刮去朱砂,星圖突然轉動,露出後麵的暗門,門外竟是片茂密的竹林,竹節上都刻著反寫的“囚”字。
“這是……顛倒林。”老工匠臉色發白,“傳說進去的人會看見相反的自己,很多學子進去後就再沒出來過。”
三皇子的字芽突然蔫了下去,葉片低垂。孩子急得快哭了:“它快蔫了!”
蘇牧將自己的“和”字令牌放在孩子掌心,令牌與字芽相觸的瞬間,葉片上的“危”字漸漸變回“安”字,隻是顏色淡了許多。“跟著令牌走,彆碰任何刻字的竹子。”
竹林裡的霧氣帶著淡淡的墨香,腳下的落葉踩上去發出“沙沙”聲,像是有人在低聲念誦經文。走在最前麵的阿吉突然停住腳步,臉色煞白地看著前方——那裡的竹節上刻著“勇”字,而竹影裡站著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舉著刀對準自己的後心。
“是鏡像詭術。”蘇牧迅速掏出三枚活字,“水”“火”“土”三字在空中組成三角陣,金光閃過,鏡像瞬間消散,竹節上的“勇”字也隨之褪去,“彆直視鏡像,用活字破它。”
三皇子緊緊攥著“和”字令牌,掌心的字芽突然長高,葉片掃過旁邊一根刻著“怯”字的竹子。那竹子像是被燙到般縮回,竹節上的字扭曲成一團墨漬。孩子眼睛一亮,故意讓字芽去碰其他刻字的竹子,果然,凡是被葉片掃過的字都會失去魔力。
“原來它能克這些壞字!”三皇子歡呼著,任由字芽在身前左右搖擺,像在跳一支奇特的舞。
穿過竹林,前方出現一片空地,中央立著塊黑色石碑,上麵用鮮血寫滿了“亡”字。碑下壓著個鐵籠,籠裡蜷縮著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正是前幾日看守活字庫的老工匠的孿生弟弟——他本該在漠北經商,此刻卻雙目圓睜,嘴裡不停念叨著:“字活了……它們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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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玄狐毛引來的。”蘇牧指著鐵籠上纏繞的黑色絲線,與偷活字的獸毛咒絲一模一樣,“他看見的‘活字’,其實是被蠻族咒力激活的字魂。”
阿吉劈開鐵籠,老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嵌進肉裡:“‘生’字……需要‘生’字才能鎮住……”
蘇牧立刻從懷中摸出一塊“生”字活字,剛要貼上石碑,卻被三皇子攔住。孩子將掌心的字芽舉到石碑前,葉片上的“安”字突然飛出來,落在“亡”字中間,竟將那些鮮血寫成的字一一中和,化作點點金光滲入地下。
石碑漸漸變得潔白,露出原本刻著的“共生”二字。老者長舒一口氣,癱倒在地:“三個月前,有人用十兩黃金雇我弟弟偷活字,說要在狼山建座‘滅世字庫’……”
“滅世字庫?”蘇牧皺眉,“他們想用字魂做什麼?”
“不知道……隻聽見他們說,要讓所有中原文字都染上死氣,變成殺人的利器……”老者咳了幾聲,從懷裡掏出半張殘破的地圖,“這是我偷偷畫的,狼山的字庫入口,在……在月湖底下。”
三皇子掌心的字芽突然開出朵小小的白花,花瓣上隱約能看見“寧”字的紋路。孩子笑著把花摘下來,彆在蘇牧的衣襟上:“父皇,它說事情快結束了。”
蘇牧摸著花瓣上的紋路,抬頭望向狼山方向。霧氣中,仿佛能看見無數扭曲的文字在盤旋,而地底深處,那些被偷走的活字正在咒力的催化下蘇醒,等待著被注入致命的“死氣”。
他突然想起淑妃留在平安符裡的話:“字本無善惡,唯心之所向。”或許,破解這場危機的關鍵,從來都不是銷毀那些被詛咒的活字,而是讓它們重新找回“生”的意義。
阿吉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地圖上的月湖:“走吧,去會會那些‘字魂’。”
三皇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麵,掌心的字芽隨著腳步輕輕搖晃,葉片上的“安”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提前寫下注腳。活字庫深處的暗格裡,那枚沾著血的“民”字活字突然微微發燙,仿佛在回應著遠方的呼喚——屬於文字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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