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八年冬，長安的護城河結了三尺厚的冰，三皇子蘇明遠站在冰麵上，看著鑿冰的士兵取出個油紙包。紙包裡的羊皮地圖上，突厥文標注的“歸處”正指向皇城西北角的排水口——那裡是當年修建護城河時留下的暗渠，如今早已廢棄，隻有工部的舊檔裡還記著具體位置。
“殿下，暗渠的磚石上發現了新的鑿痕。”張柬之踩著冰碴走來，手裡拎著半截火把，“是突厥人的狼頭紋鑿子留下的，痕跡還很新，估計昨夜有人來過。”
蘇明遠俯身摸了摸冰麵，冰層下隱約能看見水流的漩渦。他突然想起柳氏翻譯的突厥諺語“冰裂之處，即是歸途”，這漩渦的位置，恰好與地圖上的“歸處”重合。更令人心驚的是，暗渠的另一端連著慈寧宮的水井——太後被禁足的地方。
“去查慈寧宮的采買清單。”蘇明遠將地圖折成方塊，“尤其是近三日的炭火和食物，看看有沒有異常的消耗。”
張柬之剛走，柳氏就抱著工部舊檔跑來，紙頁上的墨痕被凍成了冰碴。“殿下，這是暗渠的設計圖，”她指著圖中一處岔道，“這裡原本通向蘇明軒的府邸，五年前被填上了，但填磚的縫隙很大，很容易挖開。”
蘇明軒的府邸與慈寧宮隻隔一條小巷，若暗渠真能連通兩處，意味著太後與蘇明軒即便被隔離，仍能通過密道傳遞消息。蘇明遠突然想起，上月搜查蘇明軒府邸時，發現他書房的牆壁是空的，當時以為是藏金銀的暗格，現在看來，恐怕是通往暗渠的入口。
“備車，去蘇明軒府邸。”蘇明遠的靴底在冰麵上打滑，“這次要把牆拆了看看。”
蘇明軒的府邸早已被封，朱漆大門上的封條卻有處細微的裂口，像是被人用指甲摳開過。張柬之帶人砸開書房牆壁時，塵土中滾出個陶罐，裡麵裝著數十封密信，信封上的火漆印是突厥可汗的狼頭紋——顯然是通過暗渠傳遞的。
“這些信是近一個月寫的。”柳氏拆開一封，信紙邊緣還沾著濕泥，“蘇明軒在信裡說，太後已經聯絡了京畿衛的三個營，隻等突厥人從暗渠潛入，就以‘清君側’的名義逼宮。”
信裡還提到個關鍵信息：蘇明軒在京畿衛安插的內鬼，是左衛統領趙承——太後的親外甥，也是當年護送突厥馬匹入關的將領。更可怕的是，他們約定的動手時間，就在今夜子時，那時恰逢禁軍換防，皇城的防衛最薄弱。
“傳令下去，讓京畿衛的其他營暗中監視左衛的動向。”蘇明遠將密信塞進懷中，“另外，派一隊人守住暗渠入口，等他們自投羅網。”
布置妥當後，蘇明遠帶著張柬之和柳氏來到慈寧宮附近的閣樓，這裡能看清暗渠入口和慈寧宮的動靜。三更時分，冰麵上突然傳來“哢嚓”聲，一道黑影從冰裂處鑽了出來，披著突厥的狼皮鬥篷，手裡舉著把彎刀。
“是突厥的先鋒。”張柬之握緊佩刀，“按信裡說的，後麵還有五十個死士。”
蘇明遠示意再等等，他要等主力全部進入暗渠，再堵住兩頭一網打儘。但出乎預料的是，黑影鑽進暗渠後，遲遲沒有後續動靜。直到子時將至，冰麵上突然燃起三堆火——這是信裡約定的信號，意味著左衛已經準備好接應。
“不對勁，他們在拖延時間。”蘇明遠突然起身，“趙承的目標可能不是皇城，是太廟！”
太廟存放著國璽和曆代先帝的牌位，若是被突厥人炸毀，必定引發朝野震動，給“清君側”製造借口。蘇明遠帶人趕到太廟時，果然看見左衛的士兵正在拆除守衛的兵器，而暗渠的另一處出口，正有十幾個突厥死士爬出來，手裡舉著浸了火油的火把。
“拿下他們！”蘇明遠拔劍衝了上去，張柬之立刻帶人堵住暗渠出口，柳氏則指揮太廟的守衛用沙袋堵住大門，防止更多人湧入。
混戰中，趙承帶著一隊親兵從側門衝進來，他的鎧甲內側繡著狼頭紋，顯然早已投靠突厥。“蘇明遠，你擋不住的！”趙承的長槍直刺蘇明遠心口，“太後說了，隻要拿到國璽，就能讓蘇明軒複位，到時候天下都是我們的！”
蘇明遠側身躲過，劍鋒擦著趙承的鎧甲劃過，帶起一串火花：“你以為太後真會讓蘇明軒複位？她不過是想借突厥人的手除掉所有皇子，自己垂簾聽政！”
這話顯然戳中了趙承的軟肋，他的動作頓了頓，就在這瞬間，張柬之的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剩下的突厥死士見勢不妙，想退回暗渠，卻被柳氏用活字版拚出的“堵”字擋住——那是她連夜讓工匠鑄造的青銅活字，沉重無比，正好卡死暗渠入口。
戰鬥結束時，天邊已經泛白。蘇明遠在趙承的靴筒裡搜出塊虎符，是調動京畿衛的半枚，另一半想必在太後手裡。他讓人押著趙承去慈寧宮，自己則帶著密信趕往皇宮，準備向聖上稟明一切。
聖上看著密信，臉色鐵青。當聽到太後竟與突厥勾結，甚至不惜讓太廟被毀時，猛地將茶杯摔在地上：“傳朕的令，將太後廢為庶人，打入冷宮！蘇明軒……賜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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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遠跪在地上，突然想起蘇明軒密信裡的最後一句話：“母族雖為突厥，然心向中原，所做一切，隻為逼聖上正視邊患。”他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父皇，蘇明軒的信裡，似乎有悔意。”
聖上沉默良久，最終歎了口氣：“罷了，廢為庶人，終身圈禁吧。”
處理完這一切，蘇明遠回到護城河旁，冰麵已經開始融化，暗渠的入口被徹底封死，上麵蓋了塊巨大的石碑，刻著“永禁”二字。柳氏正在石碑旁燒那些密信，紙灰被風吹向空中，像無數隻黑色的蝴蝶。
“殿下，工部的人說，暗渠裡還發現了這個。”張柬之遞過個小木盒，裡麵裝著半塊玉佩，是蘇明軒和太後的合璧玉，如今斷成了兩半，“看來他們最後還是反目了。”
蘇明遠望著融化的冰麵，水流帶著紙灰彙入護城河，最終流向遠方。他知道，太後和蘇明軒的陰謀雖然破產，但突厥的威脅仍在，京畿衛裡或許還有未被發現的內鬼，工部的舊檔裡可能還藏著其他暗渠的記錄。
柳氏突然指著河麵，那裡漂著片紙，是從突厥使者的驛館飄來的，上麵用突厥文寫著“冬去春來，終有歸處”。
“他們還會再來的。”蘇明遠將玉佩放回木盒，“但下次，我們不會再給他們機會。”
春風漸起時，長安的冰徹底化了。蘇明遠站在新修的護城河邊，看著工匠們加固堤壩，石碑上的“永禁”二字在陽光下泛著光。張柬之送來新的京畿衛名單，所有與太後、蘇明軒有牽連的人都被替換，柳氏則在整理新譯的突厥典籍，準備編入萬文閣，讓更多人了解這個鄰居的真實麵目。
一切似乎都在變好，但蘇明遠知道，權謀的遊戲永遠沒有終點。就像這護城河的水，表麵平靜，底下卻暗流湧動，稍有不慎，就會再次掀起驚濤駭浪。而他能做的，隻有時刻警惕，握緊手中的劍，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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