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密會之後,許琅依舊在明麵上扮演著他那‘沉溺溫柔鄉’的國公爺角色,陪著樂瑤公主遊湖賞花。
甚至在京都最熱鬨的瓦舍裡安排了一場新排的雜劇,惹得樂瑤展露久違的笑顏。
慶曆帝安插的眼線傳回的消息,愈發讓他篤定許琅已無雄心,頂多是隻被拔了牙、圈養起來的老虎。
隻是這位新帝根本不會想到,他派出去的眼線在杜三娘的滲透下已經千瘡百孔。
慶曆元年的初秋,京都的空氣裡總飄著股散不儘的鐵鏽和焦炭味兒。
前些日子剛下過一場冷雨,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
許琅裹著一件半舊的藏青棉袍,像個尋常的失意小吏,縮著脖子穿過西市喧鬨的人流。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劣質脂粉香混著牲畜的臊氣撲麵而來。
他腳步不停,熟練地拐進一條堆滿雜物的窄巷,七扭八繞,最終閃進一間門臉破敗的雜貨鋪後院。
在許琅進去後,院子裡走出一個滿臉懶怠的男子。
看似是蹲在牆角曬太陽,實則兩隻眼正在緊盯著四周的情況。
杜三娘準備的這處秘密聯絡窩點,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外人很難察覺。
院內,許琅在一人的帶領下走進堂屋。
一身普通裝扮的武天早已等在了這裡,見到許琅進來立刻站起身來打了聲招呼。
“公爺!”
許琅點了點頭,示意武天不必多禮。
兩人坐下後,很快便有人端上了一壺熱茶。
頓時茶香四溢。
“公爺,末將這邊能聯係的舊人都在這了。”
武天從懷裡摸出一卷油紙包著的薄冊,遞給許琅,“都是些沒根基的硬骨頭,靠的是實打實的軍功爬上來的。”
“除了少數幾個跟我情況一樣的,其他人多是些被貶去苦寒之地戍邊、或在清水衙門裡坐冷板凳的。
許琅結果名冊,迅速翻看起來。
一個個名字,後麵跟著簡短的近況和駐防地點。
邊關苦寒的軍堡,鳥不拉屎的驛站,看守皇家陵園的衛所……
位置分散,力量薄弱。
許琅沒有感到意外,抬頭看向武天問道:
“跟你一樣的其他幾個人,情況如何?”
武天搖了搖頭:“我與他們隱晦地提過此事,但他們都諱莫如深地閉口不談。”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並沒有完全倒向新帝,而是持觀望那個態度。”
“如果咱們有戲,說不定他們會出手相助。”
“不過...”
說到這,武天的神色變得很是凝重。
他看向許琅繼續說道:“新帝如今已牢牢掌控南衙十二衛和北衙禁軍大部,尤其是拱衛宮城的金吾衛、千牛衛皆由其心腹把持。”
“我等在京力量,除國公府親衛外,僅末將一部神策軍可作內應,兵力懸殊太大!”
“一旦起事,若不能速戰速決控製宮禁,稍有拖延,城外京營大軍壓境,我等便是甕中之鱉!”
這是他最深的憂慮。
許琅點了點頭,“你的顧慮皆是實情,但彆忘了,我們手中還有一支足以扭轉乾坤的力量!”
“力量?”
武天眉頭微皺,“公爺,黑袍軍主力在城外,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調來,動靜太大,新帝也肯定會有所察覺!”
許琅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我說的不是城外的主力,而是...神機營!”
“神機營?”
武天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我聽說神機營不是奉公爺之命,帶著那批新玩意兒留在海州整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