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原,叛軍大營連綿數十裡,旌旗蔽日。
中軍大帳內,柳既是聽著斥候關於夏陽動向的詳細彙報。
“停止南下,進駐夏陽?”
“深溝高壘,廣布工事?”
柳既是花白的眉毛挑起,手指撚著胡須,非但沒有失望,反而露出一絲讚許的笑意,“好個許琅,果然謹慎!”
“河間大勝,竟能忍住追擊的誘惑,甘願轉攻為守,以逸待勞…這份定力,這份眼光,後生可畏啊!”
他踱步到巨大的沙盤前,沙盤上清晰地標注著夏陽城及其周邊地形,以及黑袍軍正在構築的層層防禦工事。
“父親,許琅龜縮不出,我們強攻夏陽,恐傷亡巨大。”
侍立一旁的柳青陽忍不住開口,他左臂的箭傷已包紮好,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強攻?”
“誰說老夫要強攻夏陽了?”
柳既是瞥了兒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老謀深算的弧度。
他拿起代表西路軍的紅色令旗,猛地插在沙盤上靠近京都方向的隴西走廊位置。
“傳令肅王麾下大將李敢,著他率西路軍八萬,打出老夫的帥旗,大張旗鼓,做出全力猛攻隴西、直逼京都之勢!”
“聲勢越大越好。沿途多樹旗幟,多造炊煙,務必讓許琅的斥候看得清清楚楚!”
“西路軍?佯攻?”
柳青陽有些不解,“許琅未必會上當,他若不分兵…”
“他必須分兵!”
柳既是斬釘截鐵地打斷,“京都就是他的死穴,隴西若破,京都西大門洞開!”
“他許琅再能打,也分身乏術。”
“就算他看穿是佯攻,他敢賭嗎?”
“隴西諸鎮告急的文書,會像雪片一樣飛到他的案頭!”
“他不敢賭,他隻能派兵去堵!”
柳既是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又拿起代表東路軍的令旗:“同時,命令東路軍放棄對滎陽的圍攻,做出回援中路、與我主力彙合的姿態。”
“聲勢同樣要大,要讓許琅以為我們兵力收縮,準備全力對付他夏陽!”
“那…我們真正的殺招是?”
柳青陽似乎明白了什麼,眼中燃起戰意。
柳既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指點向沙盤上夏陽城東北方向一片連綿起伏、植被茂密的丘陵地帶。
臥虎嶺!
“青陽,著你率三萬精騎,偃旗息鼓,人銜枚,馬裹蹄,即刻秘密進駐臥虎嶺!”
柳既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兒子,“依托山林隱蔽,無我軍令,一絲蹤跡不得暴露!”
“每日隻準夜間派出少量心腹斥候,探查夏陽及周邊動靜,尤其注意…許琅那支消失的黑雲騎和奔雷騎的動向!”
“待許琅被西路吸引,分兵而出,夏陽守軍力量削弱,且與我主力鏖戰正酣、無暇他顧之時…”
柳既是的手掌猛地拍在沙盤上夏陽城的位置,聲音冰冷:“便是你三萬鐵騎,如猛虎出柙,直撲夏陽側後!”
“與老夫主力內外夾擊,一舉踏平此城,生擒許琅!”
“末將領命!”
柳青陽單膝跪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整個布局。
以西路佯攻調動許琅分兵,以東路的假撤退麻痹其判斷,最後以自己這支隱藏的奇兵,給予致命一擊!
很快,叛軍的調動開始了。
西路,李敢率領的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向著隴西方向大舉進攻。
一路上旌旗招展,戰鼓喧天,卷起漫天煙塵。
沿途郡縣告急的烽火和求救信使,果然絡繹不絕地飛向夏陽。
夏陽帥府內,氣氛凝重。
童海和曹興看著案頭堆積如山的西路告急文書,又看看麵無表情盯著輿圖的許琅,額頭上都見了汗。
“王爺,李敢來勢洶洶,隴西守軍薄弱,若被突破,京都危矣!”
“末將願率本部兵馬,前往阻截!”
童海抱拳請命,語氣焦急。
“王爺,李敢部雖號稱十萬,但其多為步卒,行動遲緩。”
周淮安冷靜地分析道:“末將觀其進軍路線,似有虛張聲勢之嫌,或為佯攻,意在調動我軍!”
許琅的目光在沙盤的西路和夏陽之間來回移動。
他何嘗不知李敢極可能是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