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劈裡啪啦地敲打著車窗,列車在漸濃的暮色中穿行。
一旁的陳玉茹已經睡著了,薑海棠將薄薄的被單給她蓋在身上,自己則繼續在昏暗的燈光下寫寫畫畫。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火車到站了,薑海棠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目光從技術圖紙上移開。
這一站停車時間比較短,薑海棠並沒有下車的打算。
她起身接了一杯水回來,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爭吵聲。
“這是我的座位!票上寫得清清楚楚!”一個紮著兩條粗麻花辮的年輕姑娘拎著行李,漲紅了臉與人爭辯。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褲,膝蓋處還打著補丁,但漿洗得乾乾淨淨,她帶著粗繭的手指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車票。
占據座位的彪形大漢懶洋洋地翹著二郎腿,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
顯然,並不將這樣一個小姑娘放在眼裡。
“小丫頭片子,識相點滾遠些。”
他手臂上的青龍文身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薑海棠注意到姑娘的嘴唇在微微發抖,但眼神卻倔強得很。
顯然,就算知道對麵這個占據了座位的人並不好惹,姑娘也沒有放棄的打算。
“這位同誌,”薑海棠放下水杯,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能否讓我看看您的車票?”
大漢斜眼瞥了她一眼:“關你屁事!多管閒事,小心老子弄死你!”
“我是本次列車的義務安全員。”薑海棠麵不改色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袖章。
這是上次出差時列車長代表列車組送給她和陸良辰的。
袖章有些舊,但上麵“安全監督“四個字依然醒目。
大漢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薑海棠趁機仔細觀察他,油膩的頭發,指甲縫裡的黑泥,還有身上那股劣質煙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虎口處的一道傷疤——像是被利器劃傷的。
“您的車票呢?”薑海棠再次問道,同時悄悄給站在過道裡的列車員使了個眼色。
“丟了!被人偷走了,說不定就是她偷走的。”
大漢不耐煩地揮手,將手指向年輕姑娘。
他腕間露出一塊嶄新的上海牌手表,表帶扣在最緊的一格,依舊顯得很不合適,顯然不是他自己的。
薑海棠心中了然,突然話鋒一轉:“同誌是去北京參加勞模大會的吧?我看您這氣質就像先進工作者。”
大漢一愣,隨即挺起胸膛:“那當然!我可是……”
年輕姑娘聽到薑海棠這麼說,不解地看著她。
就眼前這個男人,哪裡像先進工作者的樣子?
薑海棠看明白了那姑娘的眼神,那姑娘眼神似乎在質疑她是個傻子。
薑海棠輕輕笑了一下。
“您的勞模證章呢?”薑海棠打斷他,“按規定必須隨身佩戴啊。”
年輕姑娘明白了,薑海棠是故意的。
不管是年輕姑娘明白了,車廂裡的其他人也聽懂了,頓時響起幾聲輕笑。
大漢的臉色由紅轉青,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薑海棠。
“臭娘們,找死是吧?“
薑海棠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熱氣氤氳中她的眼神格外銳利。
“去年我們廠抓了個小偷,最喜歡在火車上冒充乾部。”
“那人右手虎口也有一道疤,據說是偷紗錠時被梭子劃的。”
薑海棠一麵盯著大漢看著,一邊信口開河的說著,可是,顯然,薑海棠說對了。
大漢聽到偷紗錠的時候,下意識地把右手藏到身後。
這時列車員已經帶著乘警趕來,見狀立即扣住了他的肩膀。
“你們要乾什麼?”大漢立即掙紮。
“我們懷疑你有盜竊行為,請配合我們進行調查。”乘警嚴肅地說著,將人押走了。
等大漢走了之後,年輕姑娘感激地握住薑海棠的手:“太謝謝您了!”
“不用客氣,我也是懷疑這個人有問題。”薑海棠臉上是淡然的笑。
“你真的是鐵路上的監督員嗎?我叫王秀蘭,是長虹紡織廠的擋車工。”她的手心有一層厚厚的老繭,卻溫暖有力。
“我是金城紡織廠的人薑海棠。”薑海棠她微笑著回應。
聽到薑海棠也是紡織廠的,王秀蘭立即來了興趣,因薑海棠旁邊沒人,她索性先坐到薑海棠的旁邊,嘰嘰喳喳地和薑海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