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咬住軟木塞,甩頭將藥水瓶上的瓶塞扯出來,他一邊奔跑一邊喝下約克給他的治療藥水,淡綠色的液體從他的嘴角流淌,和汗水一起浸透了他的衣領。
苦澀的味道從舌尖傳來,真熟悉啊,這必須讓人皺著眉頭才能吞下去的發苦藥水。
隻有約克的藥水才有這種苦味,因為侏儒從來不會在藥水裡添加薄荷葉一樣的緩衝。
每一次喝下侏儒的藥水,盧卡斯都會覺得難受,這玩意真的很難喝,可為了緩解痛苦,止住他背後的血,他必須將這苦味咽下。
他一口氣吞下兩瓶治療藥水,藥水瓶掉落在地上,清脆地碰成碎片。
盧卡斯的口腔和牙齒間除了苦澀味就是鐵鏽一樣的血味,他想要是約克的解毒藥水能讓味覺也一起失效就好了,那樣他就不必皺眉,也不會覺得想吐。
但也許不是侏儒的藥水讓他想吐,可能是死靈法師的屍毒起效了。
有夜梟撞擊在他的後背上爆炸,毒素大概是順著傷口上的血,進入了他的身體裡,侵入了他的全身。
如果沒有解毒藥水,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隻夜梟爆炸的惡臭和毒素,就足夠讓他躺在街道上了。
好在治療藥水和解毒藥水都起了效用,他能感覺到疼痛在衰減,嘴裡的草藥味在逐漸散去。
盧卡斯將最後一瓶治療藥水淋在自己的後背上,傷口傳來灼燒般的疼痛,這藥水本來就可以直接外用,他非常清楚藥水的用法,一個實力不夠的冒險者,必須要學會用外物和情報來讓自己獲得優勢。
如果你沒有可以碾壓對手的實力,你就應該把自己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起來。
即便是弱小的人,也可以戰勝強者,即便是強大的人,也會因為疏忽而斃命。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等級克製,世界運行的規律不是剪刀石頭布,小孩子玩耍的時候,出剪刀的人能贏下出布的人,可到了大人的世界裡,緊隨著布而出可能是一把匕首,直刺你的咽喉。
盧卡斯在外闖蕩十七年,早已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不再年輕了,不再相信,隻要努力,就會有收獲,也不再相信,隻要每天前進一步,就能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
有些東西是生來就注定了,有些事情在開始的時候就能看到結局。
就好比此刻,前麵的巷口被數隻亡靈獵犬阻擋住,他的身後傳來犬吠,頭頂有夜梟,在他往前的路線上,他還看到了魔法的箭矢在天上爆炸。
那是冰島人的信號箭,死靈法師已告知了戰團,連那些全副武裝的騎士和弓手,也將要來包圍他了。
在玩軍棋的時候,如果你隻剩下一個戰車棋子,該如何從對手的步兵、皇後、戰車和弓手之中突圍呢?
任何一個懂棋的人都看得出那是死局,更何況,盧卡斯根本不是不可阻擋的戰車,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步兵。
一個拿著長槍的,孤立無援的小兵。
當棋局下到這種時候,就可以宣告勝負了,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意義,每一個觀戰的人,都能看得出結局。
他不可能逃出重重包圍,被死靈法師發覺時,他所背負的希望之光,就已經熄滅。
可像個懦夫一樣放棄麼?
就像是去年,他在酒後,和自己的冒險團隊友們說的那樣,說他家裡寫了信給他,說他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自己的將來,這些年在外麵賺了點積蓄,也該回老家養老了。
難道就這樣接受自己的命運,不做反抗地被獵犬咬死,或是被冰島人抓住麼?
這一瞬間,他隻是想到了維德的身影,在廣場上,那位閣下麵對著比這些獵犬更可怕,更致命的敵人。
那位閣下,在絕境之下,有放棄過麼?
那位閣下,在絕境之下,有退縮過麼?
或許命運早已注定,或許每個人都是命運的奴隸。
但世界,從來不是像剪刀石頭布那樣運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