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鼎樓,私人包間——
楚昭踏進包間的時候,文瀾已經坐在了裡麵。
楚昭來時本就已經提早了些時間,但沒想到的是,文瀾居然比她到的還要早。
雖說會有這次見麵,也是由文瀾那邊先提出的。
但是見到這種場麵,楚昭果然還是有些無所適從。
在楚昭的記憶裡,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文瀾靜靜等待著她到來的畫麵。
現在乍一看到,雖然楚昭並不會因此而感傷,可她的心情,也確實變得複雜起來。
“抱歉,我來遲了。”
楚昭放下手包,在文瀾對方落座。
從楚昭踏入包間的那一刻起,文瀾的目光,就再也沒有從楚昭的身上,移轉開來。
此刻,聽到楚昭說話,文瀾也隻是眼眶泛紅的注視著楚昭。
文瀾喉頭堵塞得厲害,嘴唇顫抖了許久,才勉強吐出幾個字來。
“沒事……是我提早來了。”
“……”
沉默。
說不出是什麼氛圍,兩個人相對而坐,目光交彙,明明咫尺之距,卻像是隔了山海之遙。
無形的溝壑橫斷在楚昭與文瀾之間,猶如一道永遠跨不過的天塹。
楚昭到今日,來這世間二十四年。
與麵前人相處,至多十四年。
而這十四年,不說楚昭與文瀾的相處時間,隻計量楚昭與文瀾,共處同一個地方的時間——
把這些全部加起來,恐怕都不到十天。
多可怕,十四年,按一年最少三百六五天來算,那麼五千一百一十天,楚昭和文瀾所謂的共處時間,最多隻有少到可憐的十天。
十天,240個小時,在楚昭二十四年的時光裡,算什麼呢?
這甚至都沒有楚昭尚在文瀾腹中時,和她在這世間的母親,相處的時間長。
所以拋卻孩童對於母愛天生的向往,拋卻楚昭因為春姨的造夢,所以對親情的執著與渴盼——
真正的文瀾,在楚昭的人生裡,又能留下多少痕跡呢?
楚昭對文瀾所有的認識,對母親喜歡和討厭的事物,都是從旁人的口中,和她在那些少得可憐的相處時光裡,自己在暗處靜靜觀察到的。
楚昭甚至不能說一句了解文瀾。
她和文瀾,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平和時光。
楚昭知道文瀾最喜歡的食物是茄子,最討厭的是薑,知道文瀾喜歡各種各樣的寶石,喜歡粉色,討厭灰色。
她知道文瀾不喜歡出門,最喜歡的花是蘭花,最討厭的動物是蛇……
可這些細細碎碎的小知識,楚昭就算知道,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文瀾很少和楚昭坐在一張桌上用餐,許多時候,文瀾在場的話,楚昭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楚昭就算知道文瀾用餐上的喜好,也不會有輪得上她,去為文瀾夾菜的時候。
楚昭有認真了解過文瀾的喜好,但知道也沒什麼用,文瀾的生日不需要她到場,楚昭送上的禮物,也隻會被文瀾封箱。
不,楚昭在送上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文瀾會不會隨意丟掉。
甚至是,文瀾根本就不願意收她的禮物,直接讓管家自行處理了。
至於文瀾拆開去看……
楚昭在準備禮物的時候,甚至連這種奢想都沒有。
……
可以說,楚昭在很早時候,對於自己與文瀾之間的關係,實際上就已經是很消極絕望的狀態了。
隻是當時的她,刻意地不去細想罷了。
[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楚昭比誰都要明白這一點。
就像書裡說多少遍,沒有母親不會愛自己的孩子。
楚昭也很清楚,文瀾就是不愛她。
她的生母,沒辦法對她產生喜愛的情緒。
就算是到後來,文瀾試著去接受她的時候,楚昭所能感覺到的,也隻是文瀾在努力靠近她時,溫柔之下的勉強。
是了。
楚昭清楚地意識到了文瀾的勉強。
在母親終於願意正視她的歡喜到來之前,楚昭的大腦裡,最先感知到的,就是這份勉強帶來的莫大悲哀。
錯過的歲月太多了。
無論是對楚昭而言,還是對文瀾而言,皆是如此。
不是所有破鏡都能重圓。
月有盈缺,人有離合,這本來就是世間的天理。
更何況,映照出楚昭與文瀾的那麵明鏡,或許從一開始,就是碎裂的。
向來無果,何談前因。
而此刻,就更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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