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仁身形挺拔,深藍色的羽絨外套,更像是一個成功的男青年,步伐沉穩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走到一樓門口時,一眼就看見蹲在牆角的眉眼間帶著幾分怒氣的蘇晨。
他徑直走到蘇晨身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蘇晨,你夠可以的啊,趙炳森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最怕的還是你啊。”
剛才在樓上,他是真實地見識到了蘇晨對著趙炳森劈頭蓋臉的訓斥,那老流氓平日裡橫行霸道,此刻卻像隻泄了氣的皮球,縮著脖子不敢還嘴,最後灰溜溜地跑了,那模樣著實滑稽。
蘇晨聞言,轉過頭來,白皙的臉頰因為怒氣還泛著紅暈,小巧的鼻尖微微皺起,嘴唇噘得能掛住個油瓶,語氣裡滿是憤憤不平。
“哼,趙炳森這個老流氓,害了一個又一個女人,仗著自己有點勢力就為所欲為,這個該死的東西,我真想揍他一頓呢!”
蘇晨攥著拳頭,眼神裡滿是憎惡,說道:“但,我是女人,力氣沒他大,打不過他,要不,秦淮仁你去打他吧,替那些被他欺負的女人出出氣。”
秦淮仁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隨即爽快地答應道:“嗬嗬,我去啊,沒問題的,正好我手癢癢,好久沒活動筋骨了。”
他說著,活動了一下手腕,指節發出輕微的“哢哢”聲,語氣裡帶著十足的底氣。趙炳森那個虛胖又孱弱的流氓,他根本沒放在眼裡。
說完,兩人便結伴而行,朝著趙炳森住的旅店方向走去。
巷子狹窄而悠長,兩側的牆壁上貼滿了泛黃的小廣告,被雨水衝刷得字跡模糊。
偶爾有騎著三輪車的小販駛過,鈴鐺聲清脆,打破了巷子裡的寧靜。蘇晨還在低聲咒罵著趙炳森的惡行,說起之前聽說的被他欺騙的女人,語氣裡滿是同情與憤慨,秦淮仁則偶爾應和幾句,目光卻時不時掃過四周,警惕地觀察著動靜。
誰知道,還沒走出多遠,就在巷子儘頭的十字路口,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麼,還有人踮著腳尖往中間張望,臉上滿是好奇與震驚。
人群外圍,幾個路過的行人也停下了腳步,湊過去打聽情況,一時間,路口變得熱鬨起來,甚至造成了小小的擁堵。
“前麵發生什麼事了?”
蘇晨停下腳步,踮著腳往人群裡看,卻被前麵的人擋住了視線,隻能看到一片攢動的人頭。她拉了拉秦淮仁的衣袖,好奇地問道。
秦淮仁皺了皺眉,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拉著蘇晨,順著人群的縫隙慢慢擠了進去。越往裡麵走,議論聲越清晰,還夾雜著幾聲惋惜的歎息。
等擠到前排時,兩人同時愣住了,隻見冰冷的水泥地麵上,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方才還在牆角的方欣。她穿著一身淺色的連衣裙,裙擺被血染紅,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毫無生氣,屍體下則被殷紅的血液浸了一大片。
蘇晨一看自己的閨蜜慘死,瞬間驚呆了,瞳孔猛地收縮,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她呆愣在當場,手腳冰涼,大腦一片空白,耳邊的議論聲仿佛瞬間遠去,隻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幾秒鐘後,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猛地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壓抑的哭聲從指縫間溢出,漸漸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嗚咽,泣不成聲。
而站在蘇晨身邊的秦淮仁,卻看著方欣的屍體,毫不動容。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仿佛在審視一件與自己無關的物品。
他不僅注意到了已死的方欣,目光還落在了她屍體邊上那散落一地的信件上。那些信件被風吹得微微晃動,信封上沒有署名,紙張泛黃,像是存放了有些時日。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被燒掉一半的照片,黑色的灰燼散落在照片周圍,邊緣還殘留著燒焦的痕跡。
秦淮仁緩緩蹲下身,避開地上的血跡,小心翼翼地撿起那張燒了一半的照片。照片的邊緣已經卷曲發黑,能看清的部分,赫然是趙炳森那張油膩的臉,他穿著一身不合身的西裝,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
秦淮仁眉頭微蹙,把照片翻了過來,隻見背麵用圓珠筆寫著一串歪七扭八的文字,字跡潦草,像是寫字的人手在發抖,上麵寫著:“敬愛的趙天林。”
看到這幾個字,秦淮仁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起來,他瞬間明白了,自己已經洞悉了這一切。趙天林,想必就是趙炳森用來欺騙方欣的假名。
方欣一直活在趙炳森編織的有錢人的虛幻夢境裡,以為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富豪,能從此擺脫貧困的生活,卻沒想到這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如今,這場夢境終於破碎,方欣也醒悟了過來。
但是,醒悟過來的方欣依舊無法接受自己一窮二白的事實。
她渴望財富,渴望擺脫底層的困境,這種執念早已深入骨髓。而趙天林是個虛假的夢這個現實,更是給了她致命的一擊。多年的期盼化為泡影,巨大的落差和絕望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綜合作用之下,方欣最終還是崩潰了。
所以,她才會燃燒趙炳森的照片,想要徹底斬斷這段虛假的過往,隻是不清楚,為什麼照片燒到了一半,或許是燒照片時的猶豫,或許是突如其來的絕望讓她沒了繼續的力氣。
旁邊兩個穿著花襯衫的碎嘴子青年正湊在一起,壓低聲音議論著,語氣裡帶著幾分看熱鬨的意味。
其中一個留著寸頭的青年歎了口氣,說道:“唉,這個女人啊,之前在這一片可是出了名的神神叨叨,一天到晚拿著一張照片,逢人就說什麼趙總好,趙總妙,趙總馬上就要帶她住彆墅、享清福了,估計是被這個趙總拋棄了,一時想不開才自殺的。”
另一個染著黃發的青年立刻附和道:“那可不是嘛!我前幾天還看到她在菜市場門口念叨呢,說什麼‘我有二十萬外彙,我有大彆墅,你們都彆瞧不起我’,當時還以為她隻是隨口吹牛,沒想到是真的神經了。剛才我就在對麵的樓上,看得可清楚了,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從八樓跳了下來,咚的一聲,嚇死人了。”
兩人的議論聲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秦淮仁和蘇晨的耳朵裡。
不管他們說得對不對,有一點是肯定的,方欣最終還是從有錢人的夢裡醒了過來。
儘管,方欣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但好在,她明白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毫無意義,隻是這份醒悟來得太晚,最終讓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秦淮仁看著死去的方欣,心裡泛起一絲淡淡的惆悵。
方欣的爸爸去世以後,她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偏激,像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樣,每天神神叨叨,滿腦子都是發大財的念頭,總想著一步登天。
而最要命的事情,還是她不知不覺中成了布局人的棄子,被人當作棋子利用,最後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結局,不可謂不是一場人間悲劇。
這時候,秦淮仁哪還顧得了那麼多呢?
蘇晨已經哭得幾乎暈厥過去,整個人搖搖欲墜,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他連忙扶住蘇晨的胳膊,輕聲安慰道:“好了,蘇晨,彆哭了,我們先離開這裡。”
說著,他半扶半抱著蘇晨,慢慢擠出人群。
周圍的人見狀,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還有人低聲議論著什麼,但秦淮仁毫不在意,隻想儘快帶蘇晨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好好安慰精神脆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