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鬆山話音剛落,就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小聲道:“馬哥,要是整彆人還好說,可瓦窯大隊,有猛張飛啊……”
有人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沒跟他動過手,我們幾個,可是從小被他修理到大。”
又有人道:“我還聽說,最近瓦窯大隊的民兵隊又操練起來了,一天幾趟地巡邏,誰敢去他們那兒惹事兒。”
“就是就是,誰愛去就去,我反正不敢。”
“我也不去,入夥兒的三十塊錢我不要了!”
“早知道是要掙猛張飛的錢,我才不入夥兒呢。誰不知道他那人下手賊黑!”
聽著眾人的議論紛紛,馬鬆山就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躥上了心頭。
他這才明白。
這些所謂的“兄弟”,不過是酒肉牌桌上的逢場做戲。
要說帶他們掙錢,個個“馬哥長”“馬哥短”地湊上奉承。
可一說遇到事兒了,一個個躲得比兔子都快!
馬鬆山盯著七嘴八舌的眾人,一腳踹翻了邊上的破凳子,震得滿桌茶碗叮當作響。
“好,好!好得很!”
他沙啞著聲音,犀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低下去的臉。
“今兒的事,老子記一輩子!看以後誰他媽還敢舔著臉找老子幫忙!”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摔門而去。
馬鬆山十分不甘心,當即跨上二八自行車往縣裡趕去。
他還有靠山,還有希望!
隻要身為縣生產隊管理辦公室副主任的二姨夫肯出麵,整治劉永才還不是手拿把掐!
當他經過層層報告,衝進縣委大院裡一間毫不起眼的辦公室時,周躍先正伏案核對各生產隊的工分報表。
不等周躍先開口,馬鬆山就迫不及待地把被趙瑞剛算計自己的經過說了出來。
末了重重一拍桌子:“姨夫,這事兒你可得給我出口氣!好好整治整治劉永才和趙瑞剛那倆王八蛋!”
馬鬆山話音未落,周躍先已經上前一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警惕地望了望走廊。
“你小子作死啊!”
周躍先壓低聲音,“前不久縣委開內部會,我隱約聽領導提過,瓦窯大隊車間跟什麼研究所達成了合作,好像要給省裡什麼項目供零件……”
馬鬆山仍然氣呼呼道:“那跟我有啥關係!”
周躍先道:“縣裡領導和省裡都驚動了,你還敢去搗亂?”
馬鬆山自然聽說過瓦窯大隊車間的大事件。
但怎麼也沒想到會驚動縣領導,更沒想到會跟省裡扯上關係。
馬鬆山氣焰矮了三分,但尤不死心:“我就算暫時不報仇,那我手裡的貨總得出手啊!姨夫,你可得給我想個轍!”
周躍先不耐煩道:“我有什麼轍?這事你第一次問我時我就不讚成,現在上頭正在查投機倒把,你還想著出貨,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馬鬆山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這才發現,每條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自己不得不麵對這個幾乎走投無路的現實。
“那……那我可咋辦?”馬鬆山有些慌了,一把抓住周躍先的胳膊。
“姨夫,你可是我親姨夫!不能不管我啊!我為了這批材料,家裡一個子兒都不剩了!”
周躍先思索片刻,道:“你不妨考慮一下他們的提議。”
馬鬆山臉色難看:“賣給瓦窯大隊?那我得賠一半家底兒!”
周躍先道:“這叫斷尾求生。損失一半總比沒了生路的強。要知道,你手裡的材料就是個定時炸彈,一旦有人檢舉……”
馬鬆山後背頓時一涼。
剛來時候的氣焰全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