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獸香爐騰起的青煙如紗幔般在殿內悠悠織成蛛網,那若有似無的刺鼻煙味嗆得林宇喉間滿是血腥味。
昏沉間,林宇意識墜入一片混沌幽光中。
光影閃爍流轉,古畫裡的世界如旋渦將他吞噬。
再睜眼,他置身於古雅宮殿,身份似也轉變,垂眸見纖手的驚愕,隨後就聽見宮女急切勸阻公主的聲音。
他下意識要捂住口鼻,垂眸間,視線落在織錦雲紋的朱紅廣袖下,那觸感柔滑的廣袖下,分明是雙染著鳳仙花汁、色澤嬌豔的纖手,這景象讓他瞬間僵住。
"公主萬不可再飲那湯藥了!"跪在青玉階下的宮女,身體顫抖得猶如秋風中的落葉,雙手捧著漆盤高高奉上,盤中青瓷碗裡,琥珀色的藥汁輕輕蕩漾,散發出一股苦澀的氣味。"大祭司說這藥會讓人......"
"阿月,你僭越了。"林宇聽見自己喉間溢出陌生的女聲,那聲音冷得像淬過寒潭的刀,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試圖控製這具身體,卻感覺四肢仿佛被無數冰冷的絲線緊緊牽引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端起藥碗,腳下的紅毯柔軟卻又仿佛暗藏玄機,一步步走向內殿。
青銅燭台的火光搖曳,映出牆上扭曲的影子,發間步搖垂下的玉珠相互碰撞,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宛如細碎的珍珠灑落玉盤。
轉過三重玄色帷幕,濃鬱的藥香混著醇厚的龍涎香撲麵而來,那香氣濃鬱得讓人有些窒息。
閩越王半臥在犀皮榻上,胸前搭著的白虎皮隨著他劇烈的咳嗽起伏不定,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阿寧來得正好,替父王嘗嘗這新貢的岩茶。"老人布滿瘢痕的手指向紫砂壺,那手指粗糙如老樹皮,腕間五色絲繩早已褪成灰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林宇突然感覺心臟一陣抽痛,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如洶湧的潮水般撲麵而來。
七歲那年他——或者說她——從馬背跌落時,正是這雙手穩穩接住了自己;那些絲繩是去年端陽節,父王親手為她係上的長命縷。
"父王該喝藥了。"他的聲音帶著奇異的顫音,在寂靜的殿內回蕩。
閩越王渾濁的瞳孔突然收縮,像一隻警惕的野獸,在藥碗抵到唇邊時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骨頭。
林宇清楚地看見老人脖頸暴起的青筋,猶如一條條扭曲的蚯蚓,同時聽見自己骨骼在龍爪似的指間咯咯作響,那聲音尖銳而恐怖,殿外適時傳來刀劍出鞘的錚鳴,清脆而刺耳。
"王叔們說您半月前就中了蠱毒。"他聽見自己平靜得可怕的聲音,"母親請來的巫醫說,這碗歸元湯能祛邪扶正。"閩越王的手忽然失了力氣,混著血絲的湯藥順著花白胡須滴落,滴在白虎皮上,洇出暗紅斑痕,那顏色觸目驚心。
當獄衛衝進內殿時,林宇正握著空碗站在陰影裡,周圍的空氣冰冷而壓抑。
青銅燭台突然爆出燈花,"啪"的一聲脆響,火光將他映在牆上的影子拉長得近乎扭曲,那影子的發冠不知何時變成了九旒冕的輪廓。
"公主!"阿月帶著哭腔的呼喊被鐵甲碰撞聲淹沒,那呼喊聲中滿是驚恐和絕望。
林宇機械地轉身,看見銅鏡裡屬於閩越王女的皮囊下,自己真實的靈魂仿佛一塊破碎的玻璃正在龜裂。
那些被強行灌注的記憶此刻清晰得刺骨——母親將虎符塞進他掌心時,那虎符冰涼的觸感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兄長出征前為他係上的護心鏡,還有昨夜親手調換的戍衛名冊。
林宇在宮殿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牆上一幅古老的壁畫,畫上的玄鳥圖騰色澤鮮豔,仿佛散發著一種神秘而幽微的光芒,那光芒讓他的思緒一陣恍惚,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雨夜雷聲炸響,那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就在耳邊炸開,閃電如銀蛇般劃過天際,瞬間照亮了黑暗,他發現自己站在宗廟的玄鳥圖騰下。
十二旒冠冕壓得脖頸生疼,每一根旒穗仿佛都有千斤重,手中玉圭卻輕得像片羽毛,觸感溫潤。
阿月捧著金盆跪在階前,盆中清水如鏡,映出他眉心新點的朱砂——與工作室古畫上那抹血痕分毫不差,那朱砂紅得奪目,仿佛要滴出血來。
"他們都在等您下令。"母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金銀絲繡的翟衣拂過青磚,發出輕微的摩挲聲。
林宇凝視著供案上的先祖牌位,最末那個描金名字還泛著新鮮漆光,那金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不定。
三日前被毒酒賜死的長兄,臨終前用佩劍在青磚上刻出的那道劍痕,此刻正在他赤舄之下微微發燙,那熱度透過鞋底,讓他心裡一陣發慌。
當第一滴雨穿透琉璃瓦砸在額前時,那雨滴冰冷而沉重,林宇突然聽見遙遠的呼喚。
那聲音穿過三百年的血雨,混著南宋藥碾的吱呀聲與明代銅鏡的嗡鳴,在他握住祭天玉璧的瞬間轟然炸響,那聲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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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璧中心的螭紋突然開始遊動,仿佛活了過來,與他指間的銀鎏金扳指發出共鳴,那共鳴聲低沉而神秘。
"這不是你的罪。"阿月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宮女素白的衣袖下隱約露出猙獰鞭痕,那鞭痕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