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痕的手還停在半空,指尖滲出的黑血正滴向地麵,那裡已經畫了半幅邪陣。
血液落地,騰起一股腥臭的霧氣。
“老東西!”冷無痕咬牙後退兩步,靴底碾碎幾片青藤殘葉,踩碎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你早該魂飛魄散了!”
“我本該在百年前圓寂。”守鏡人抬袖拂過鏡麵,裂紋裡滲出的金光突然變得柔和,如晨曦初照。
他看向縮在牆角的白芷。
白芷正攥著胸前的玉牌,那是她從古籍堆裡翻出的老物件,最近總在夢裡發燙。
此刻玉牌突然灼得她鬆手,“當啷”掉在地上。
聲音清脆,像是某種儀式的開端。
“轉世……”她喃喃重複,腦海裡閃過片段:青燈下抄經的少女,鏡前梳頭時鏡中映出的白發老者,還有那夜她在古籍裡看到“守鏡人”三字時,心底泛起的熟悉的痛。
“你因執念沉睡。”守鏡人走向她,衣擺掃過滿地殘頁,紙張翻飛間,帶起一陣塵土,“暗影會利用你對古籍的癡,引你接近鏡塔。他們需要守鏡人的血脈開啟因果鏡的最後一層。”
白芷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冷無痕說要“保護古籍”時的溫和笑意,想起他遞來的那盞茶——喝下去後,她總在半夜夢見血。
“不……”她後退撞到牆,牆上的符文突然亮起來,燙得她脊背發疼,“我隻是想……”
“想找出鏡塔的秘密。”林宇的聲音從鏡中傳來。
他走出來時,因果鏡的金光正裹著他,發梢還沾著南宋藥廬的炭灰。
白芷抬頭。
她看見林宇眼裡有七世輪回的光,卻比任何一世都清澈。
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裂開,像春冰遇暖,像晨霧見日。
她彎腰撿起玉牌,這次不再燙手,反而有暖流順著掌心往心口鑽。
“我……”她吸了吸鼻子,“我記起了。”
鏡外的震動突然加劇。
冷無痕望著重新閉合的鏡麵,眼底的瘋狂幾乎要燒穿眼眶。
他猛地咬破舌尖,黑血噴在邪陣中央,“想阻我?就算燒儘精血,我也要……”
“夠了!”林宇抬手,掌心的因果珠突然飛旋起來。
那是顆半透明的珠子,裡麵流轉著七世的光影,閩越的金印、南宋的藥杵、民國的戲譜……所有碎片都在朝一個方向湧,像江河歸海。
因果珠升到半空,突然炸裂成千萬道金光。
冷無痕的慘叫混著無數畫麵的重疊:他十歲時推師弟下懸崖,二十歲時毒殺師父奪秘籍,三十歲時為取因果鏡活祭了整座村莊……每一幅畫麵都比現實更清晰,他的臉在幻境裡扭曲成無數個自己,最後竟分不清哪張是真,哪張是幻。
“不!不!”他踉蹌著撞翻供桌,青銅燈盞砸在地上,火光映得他麵如金紙,“這不是我……”
一道黑影突然從塔頂的裂隙中墜下。
來者戴鬥笠,穿玄色大氅,伸手接住冷無痕時,連衣角都沒帶起風。
“你還沒完成使命。”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擦過青銅,“走。”
冷無痕的瞳孔驟然收縮,卻像被提線的木偶般,跟著黑影融進虛空。
林宇望著他們消失的地方,心口突然一沉——那黑影身上的氣息,和他在七世輪回裡偶爾瞥見的“命運”,竟有幾分相似。
鏡塔內的氣息陡然混亂。
因果鏡的裂紋裡滲出黑霧,剛才還青翠的青藤瞬間焦黑,守鏡人的白須無風自動。
白芷攥著玉牌衝過來,指尖還在發抖:“林宇,鏡……”
“我知道。”林宇抬頭看向塔頂。
那裡不知何時聚了團陰雲,像隻巨眼,正緩緩睜開。
他握緊因果珠,珠子裡的光影突然變得急促,仿佛在提醒什麼。
塔外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林宇望著鏡中逐漸模糊的自己,輕聲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